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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ldo;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rdo;努尔哈赤思忖片刻，拊掌道，&ldo;写得妙，写得妙！果然是忠君为国的名臣！这样的豪杰之士，不能见面把盏，对坐快谈，真是可惜。&rdo;

范文程听他们称赞自己的先祖，心中一热，十分感激，顿生明主知遇之感。又见那押送自己进帐的将领身形英武，仪表奇伟，龙骧虎步，脸色红亮，年岁与自己不相上下，却详知汉文典故，出口成章，暗暗喝彩道：不想建州荒蛮之地，竟有这等的英才，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忙穿好了油靴，整整衣衫，跪地叩头道：&ldo;今日拜见了汗王，才知家父识人之术，确实高出一筹。&rdo;

努尔哈赤拉他起来，说道：&ldo;当年你父亲曾与我都在张一化先生门下读书，只是并未同时，说起来，算是师兄弟了。今日你初到军营，不必忙着受礼仪约束，快坐下说话。&rdo;说罢，指着皇太极道：&ldo;这是我的第八子皇太极，今后你们共事的日子想必要长了。&rdo;

范文程又与皇太极见过礼，二人才一起坐下。此时，帐外大雨如注，透过雨幕，范文程隐隐看到一两座营帐，大队人马扎下营盘，想必连绵数里，声势骇人，不由心潮起伏，暗吟道：&ldo;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rdo;

努尔哈赤听雨声甚急，担忧道：&ldo;一连几日，雨水不断，军中真是艰难了。阴雨之中，我建州铁骑不便驰骋，此时是不是不宜攻打抚顺？&rdo;

&ldo;阿玛莫非想回兵么？&rdo;皇太极念头一闪，正要劝说，却见阿玛两眼看着范文程，知道是有意试探他的才智，于是住口静听。

范文程心神正在遨游古今，忽听努尔哈赤问话，思忖片刻说：&ldo;兵法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今天降大雨，我军行动不便，但城中明军势必懈怠，没有防备之心，我军正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rdo;

努尔哈赤略点点头，皇太极补充道：&ldo;阿玛，出兵之时，军卒都已备下了油衣，弓矢也有防潮的雨具，无需担心淋湿不可使用。咱们既已兴兵，断无不战而还之理。&rdo;

&ldo;抚顺乃是一座砖城，极为坚固，就是天气放晴，天内，道路也会泥泞不堪，骑兵难以派上用场。若明军据守城上，龟缩不出，只以火器射击，如何是好？&rdo;努尔哈赤这几日一直苦苦思索，却无计可施。皇太极也觉进退两难，一时想不出良策。

范文程见他二人苦思冥想，眉头深锁，说道：&ldo;此城最好智取，不宜强攻。&rdo;

&ldo;此话不假，只是如何智取，却让人煞费苦心。&rdo;努尔哈赤起身走到帐门前，掀起帐帘，雨声听来越发骤急。

范文程道：&ldo;汗王可与抚顺游击将军李永芳熟识？&rdo;

&ldo;见过几次面。&rdo;

&ldo;汗王可知道他已下令重开马市？&rdo;

&ldo;辽东连年水灾，庄稼歉收，饥饿缺粮，今年的羊牛山货价格想必大跌，李永芳又要大捞一把了。&rdo;努尔哈赤想起建州的不少百姓逃到朝鲜讨饭，大批的牛羊染了瘟疫而死，朝廷不但不知抚恤，还在马市上压低马价，滥征税银，肆意盘剥，心情一时大坏。

明代自永乐四年起，陆续在辽东开设马市，天顺八年开设的抚顺马市与开原、广宁两地并称辽东三大马市，每月初六至初十开市一次，满蒙各部以牛、马、羊、驴、牛皮、貂皮、人参、木耳、蘑菇、松子、蜂蜜、珍珠等换取汉人的米、盐、绢、布、缎、锅、犁等，各取所需，莫不称便。范文程知道努尔哈赤曾多次来抚顺贩马买货，想必深受朝廷马市官的盘剥，至今耿耿于怀，笑道：&ldo;汗王不必气恼伤神，咱们正好趁他开马市之机，夺了抚顺，多年积攒的旧债，教他们一并偿还。&rdo;

&ldo;怎么个夺法？&rdo;

&ldo;汗王可先派人扮作赶赴马市的商贩，分成数伙，驱赶马匹，暗藏兵刃，混入城内。入夜之后，大军偷偷潜到城下，发炮为号，里应外合，内外夹攻，李永芳必无防备，抚顺唾手可得。&rdo;

努尔哈赤大喜，起身上前，一拍他的臂膊，笑道：&ldo;真是后生可畏，你没经过战阵，竟有如此的妙计，看来是上天特地恩赐了个智囊给我！你初来建州，未建功勋，不便厚封。就先做个章京，参赞军机大事，掌管往来文书。&rdo;

范文程叩首谢恩道：&ldo;无功受禄，惭愧惭愧！&rdo;

努尔哈赤对皇太极道：&ldo;文程是故人之子，吩咐下去，不准直呼其名，都要称范章京，不准怠慢！&rdo;

范文程自幼饱读诗书，最重名节，如今初遇努尔哈赤，就蒙如此善待，感激之情莫可名状，两眼涌着泪道：&ldo;汗王对晚辈知遇之恩，天高地厚，晚辈，晚辈竭尽驽钝，怕也不能报效万一。&rdo;

&ldo;不用说什么报效，你能做个乱世的谋臣，就算不负了我心。&rdo;努尔哈赤极赏识范文程的机智，但见他满身的酸腐之气，竟似虚情假意，暗嫌他不够爽快。

皇太极见他礼数周全，揖让得当，时刻不忘尊卑之序，却是十分受用，顿生惺惺相惜之意，心想：若得此等英杰之士相助，何事不可成功！拉起他的手，慨叹道：&ldo;君臣相遇，何其难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