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过于激烈的情绪撞击着他的心口,却是让他在此时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略带着薄茧的手宛如抱着再珍贵心爱不过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上了少女还带着泪意的面颊,然后用着温和再不过,甚至是害怕她的肌肤被擦痛的力道轻柔地为她擦净面上的所有泪意来。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眉宇间凝结着的仿佛是极其摄人的冰寒贵胄威严,然而在看向她时,目光却专注小心得如同望着世间再没有意见的珍宝,察觉那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拂过她的面颊,或许是眼泪迷了眼睛,卫莹在此时竟忍不住将三皇子的面容和那人的面容重叠了起来。
他和那人一般,望着她时眼中似乎也含着这般深沉而滚烫得近乎让人落泪的爱意。
然而这爱意,或许也不过是她心甘情愿被编造出来的谎言网罗住所以产生的错觉罢了。
本来已经沉寂得以为不会再泛起丝毫涟漪的心绪此时抽痛着,这泪水仿佛就像无穷无尽一般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然而她似乎浸在了苦涩的汪洋之中,所以这泪水不断地流着,却是难以再止住半分。
☆、平静
少女湿润浅黑的瞳眸几乎将他的心神全部摄取,因此哪怕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在那含着期冀和伤悲请求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他的时候,付峻仍是难以说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ldo;好。&rdo;他定定地说道。
&ldo;等我将两件事办好,我就来娶你。&rdo;
少女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比月光还要皎洁动人,她柔和却没有让人多少真实感觉地笑着,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做任何反抗他的动作,宛如精心制作却没有丝毫生气的瓷玉,静静地呆在男人的怀中,是全然的让他主宰一切的动作。
付峻只感觉身体中每一处与卫莹相贴的地方,仿佛都有一簇幽幽的火焰燃起,以至于烧得他喉头干涩,明明知道此刻不是恰当的时机,却在他的少女顺从地被他抱在怀中时,仿佛足够能燃烧理智的大火在头脑中燃起,几乎要焚烧干净他的每一分理智来。
用了他平生最大的定力,付峻才终于将紧锢着卫莹的手缓缓松开,然而手中不堪盈盈一握的柔软温暖触感离开,还是让他感觉宛如受到了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难以忍耐。
然而在感觉到这具还处于青年的身体诚实而青涩的反应后,付峻蹙眉,冰冷地移开眼,如同烈火灼伤一般飞快松开手,然后向后退开几步,免得她发现自己身体此时的异样来。
然而归根到底,还是要怪这具身体太过青涩,哪怕是和他的少女简单地拥抱着,他的心神激荡下连带着身体也抑制不住青涩的悸动来。
付峻感觉身体此时的失控,眉宇间不觉便凝出一股煞气来,为着自己不能在此时与少女再有近距离的接近。
男人脸色微微沉下,将目光从少女身上缓慢移开,再看着那一江河灯之后才逐渐地控制着心神,缓慢地平静了下来。
卫莹看着三皇子的表现,却是没有多少惊奇。
毕竟这三皇子也算是今上的亲子,和当今陛下喜新厌旧的性子一脉相承,如今哪怕说他已经是厌弃了她,卫莹也是信的。
然而她没有对这位只是今晚见过一面的三皇子有太多感情,所以在此时,她并没有心思,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知道三皇子显出如此怒气的原因。
而作为一件用来交换的物品,她已经对自己的定位有了几分明了。
这位三皇子只不过是看中她仅有的几分颜色而已,所以如今她只需要乖乖呆在这位皇子身边,等到他了结了她心中仅有的两份执念,再过些许年月,这位三皇子自然会将所有对她皮囊所存有的些许兴致燃尽,她便可以功成身退,最终也不过是成为这位三皇子后宅,或者可能是后宫之中平静无声的一人。
这甚至可以是世间女子大半会艳羡的结局了,而她的这一生哪怕有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怨,也不过是和这世间所有人一样化为一抹尘土而已。
所以,没有必要伤悲,也没有必要再抱着那些许的侥幸,或许她本就应该顺着上天安排的轨迹这般嫁给一个不如意的人,最后生子,然后再度过没有多少起伏的人生。
卫莹心中冰凉地想着,心中的那股冷意如藤蔓一般缠绕而出,江风微凉地吹拂着,最终便连她的指尖仿佛都染上了说不清的一股寒意。
先前一切美好的幻想此时都如同泡沫一般幻灭开来,然而出乎卫莹预料的是,她并没有太多失意,也没有没有对如今这般的处境生出多少伤悲和感叹,大概是她的前十五年过得太过顺利,父母慈爱,兄长宠爱,和她定下婚约的那人不仅忠诚,而且也同样欣悦于她,最后从一介士卒凭着自己的本事当上了这北岷国权势无双的大将军,并且应允此战回来,便来娶她成婚。
然后接下来的半辈子,她便应该用着乏味或者苦涩的生活,来偿还前十五年那过得甚至可以说是让上天也钦羡的生活。
这般想着,仿佛一饮一啄,就已经有缘分天定了,所以无论她如何挣扎,该嫁入皇家的最后还是要嫁入皇家,该离开的人最后也是一样要不顾及她恳求地离开她。
少女陷入了自己怔愣的痴想中,猛然间,她便极其清浅而温和地笑开了,那笑容如同春雨落下时簌簌梨花颤动的梨花,不自觉间便足够摇曳人的全部心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