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易走错了路。
想从一个小胡同转出去,可是又踌躇:他以为慢一点到刘秘书公馆里也好,不然太那个了‐‐
&ldo;太……太……见到刘秘书说什么?&rdo;
可是无论怎么,信总要送去的。他于是仿佛举起几百斤重的石锤似的,费力地转了湾。
&ldo;刘秘书看见了我要……&rdo;
刘秘书瞧见了他定得当他下等人看待:他只不过是个送信的差人。别人得摩摩他的小胡子,眼瞧着天花板,像面前没有人站着似的。还怎么着?还用鼻音说话:
&ldo;唔唔,唔,要不要回信?&rdo;
谈到&ldo;信&rdo;,而且定得把声音拖得长长的。
那小胡子不用说当然不会向白慕易问候他的老朋友梁梅轩老先生,更不至于请他吃月饼‐‐不,如今他家自然不会有月饼,不过总会有别的茶食:阔人家里一天到晚总有把件两件精致的糕饼:譬如就是牛皮糖罢。‐‐那绝不会请他吃的。刘秘书忘记了白慕易是同乡,更记不起那天跟白慕易朋友似的谈过话‐‐也许他记得,可是准要装个不相识的样子。以前的拜访像没那回事似的。
白慕易这里非常头疼起来。
&ldo;回去罢,回去叫麻子送去!&rdo;
可是脚不听话,还走着。
又转两个湾。一个会过面的大门矗在他前面。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到底走了进去。
门房还是那个四五十岁没有胡子的老头,腿有点瘸的。白慕易全身都发烫。他在考虑:还是装个架子说要会刘秘书呢,还是差人似地干干脆脆交出信来?……
那老头不认识他,问他找谁,一面打量着这个跑得脸发红的人。
白慕易毅然决然地想:
&ldo;自然不会刘秘书。&rdo;
用战栗的手拿出了信,太不顺嘴地说:
&ldo;一封信……一封信……这是……这是……柯……柯……柯科科科……&rdo;‐‐他在肚子咒骂着这三个字的娘:真不容易说上口。
那个接着信慢慢地走。
&ldo;刘秘书在家!&rdo;白慕易想。
&ldo;要回信么?&rdo;老头站住一下。
&ldo;要的,呃,不要,只要回片。&rdo;
院子里剩了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