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翻译。&rdo;
&ldo;翻洋文么?&rdo;
&ldo;是的。&rdo;
白慕易想:
&ldo;真糟了心!&rdo;
他脸红着和康先生分了手。
&ldo;真糟心!我操得你屋里娘,他管翻译!&rdo;
于是努力记一记,他刚才对康先生说错了话没有。没有,那招牌上那个&ldo;呃司&rdo;的确是写反了的。
第三回
白慕易一到梅轩老先生家,发见五舅躺在床上。
&ldo;我不好过,&rdo;梅轩老先生告诉他。
这位老先生比以前憔悴,颧骨和嘴唇突得更高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些。他对他外甥诉着苦,老叹着气,把眼睛无力地瞧着墙上那个红纸条‐‐&ldo;元旦试笔&rdo;。
&ldo;真是不得了。……我已经走到了绝境。……&rdo;
白慕易想:
&ldo;为什么工作不努力呢,当然……&rdo;
梅轩老先生接着说到处借不到钱。到刘培本家里去过三次,还没开口,刘培本先生先对别人诉穷,叫你开不得口。去了三次的结果,借到了‐‐
&ldo;你猜猜看:借到了几个?……人真是!……你晓得几个……一块几毛钱!‐‐去了三趟,一块几毛钱!……人心真不可问!&rdo;
&ldo;娘卖opi,我恨不能把这一块几毛钱对他脸上掷过去:娘卖……我姓梁的面子就只值这几文?……什么亲戚朋友!……&rdo;
那个热起来,把博士帽取下往桌上一放。可是五舅舅话多着,把白慕易当作裁判官,叫他判判这位舅舅的一辈子所经过的遭遇是不是公平的:像他这么一个好人,可走来走去走不通,现在走到了绝路。一肚子才具一点也没给发展一下地就此完了么?可是白慕易烦躁着,像有许多咬人的虫子在皮肤上爬着。他不该来的。这老头儿的不幸都是他自己不好‐‐一点不想上进,脾气又那么坏,跟什么人都合不来:跟刚舅舅就合不来。……
&ldo;刚舅舅要是晓得我来找五舅舅,会不会不高兴?&rdo;对自己说。
大概不会:刚舅舅气量多么大,他是处长。
白慕易不插嘴,他想这么着别人也许会说得没什么趣味,就闭了嘴的。他眼睛不对着梅轩老先生,只移来移去:瞧瞧那灰色的帐子,瞧到满是水烟疤的地板,瞧到墙上那糊着的霉烂的纸,瞧到那条&ldo;元旦试笔&rdo;。
他想:
&ldo;他的小楷比我写的好。&rdo;
五舅舅的学问比他好!……
他生气似地瞧五舅舅一眼。
那个全没一点了不起的样子,只是哭丧着脸,嗄着嗓子,背书似地说着。
&ldo;……如今说不到什么天道:好人没路走,有才具的没饭吃。……我偏生生在这样的世界里。……一事无成,一转眼年纪就来了。……&rdo;
白慕易站起来伸个懒腰,把博士帽嵌上后脑勺又坐下。他想着:五舅舅有学问为什么还不升官?对了,只有学问不行,第一个要有人‐‐就是李益泰常说的&ldo;知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