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雪臣偶然在他下班回来时在客厅碰到,就觉得有钱人的时尚花样就是多,勒着脖子的领带显严肃,松开领口的领巾显优雅。季书平下班回来,尚雪臣看到他那一身装扮,松着衬衫绑领巾,手插西裤口袋,穿着手工皮鞋,西裤和皮鞋之间露一截脚踝,尚雪臣就怀疑他白天没去公司上班,而是打个飞的去巴黎看时装秀的。
反观自己,他的右手臂还是被护具吊在脖子上,成天穿睡衣。原本是只有一套睡衣的,季书平后来又给了他一套,丝质的看起来还挺高级,只是再高级也只是睡衣,除了睡觉凉快点也没什么观赏性的作用。伤手之后,尚雪臣没出过这栋别墅,他是伤残人士,一只手怎么都不方便,所以呆在房子里,穿着睡衣,趿着拖鞋,早起连头都不梳。
早晨起来下楼的时候早饭就已经做好摆在桌上,中午会有人送饭,晚上季书平会直接买了带回来,然后说自己是吃过回来的。
这都是因为那晚尚雪臣说出了真心话,他告诉季书平自己有些混乱。不合时宜出现的应激障碍,扰乱了他的记忆排序,断断续续出现的画面,分不清真假。总之他们变成了尴尬的关系,情人不像情人,包养不像包养。
这天尚雪臣拿着勺子吃着饭的时候,抓着勺柄,对着勺面照镜子,突然感觉自己像得过且过的黄脸婆。脑子里一冒这个想法,饭也不吃,丢下勺子回了房扒拉出自己的衣服。
外出服装就只有一套,还是那天他醒来之后季书平给他穿上的那一套,当时他还说丑来着,其实也不能说丑,当时那么说就是故意膈应的季书平。衣服好看三要素,版型,质量和品牌,这套衣服都达到,可以算作合格,主要还是因为它是名牌,颜色设计都只算加分项不算基础项。至于搭配嘛,搭配适宜就两要素,脸和身材,这个嘛尚雪臣好像也达的到,好的品牌加好的外型,就算乱穿也能叫混搭。尚雪臣混搭了一身,刮了胡子,抹了头,拿着季书平的香水喷湿了手腕揉上自己的后脖子,造型配合着发出今晚要放纵的决心,带着伤残的肩膀出了门。
等到了酒吧街,尚雪臣没去齐梁的店,一想到那店是沈傲出的钱,尚雪臣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他从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没有正经工作,没过的像新时代下的庸碌年轻人,连五险一金都没有,成天瞎混日子。不知道自己这样图的什么,也不知道齐梁这样呆在他身边图的什么。真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底气,以为自己一句远走高飞就能带走齐梁。
尚雪臣怀疑着自己的人生,进了一家不常去的场子,点了酒,坐在吧台闷闷的喝。这场子里的男男女女各个光鲜亮丽,时不时有人从吧台经过拿眼打量尚雪臣,看他吊着的胳膊捂着嘴走开。
尚雪臣没在意,仍旧沉闷的喝着酒,一杯喝完,还没叫再上一杯,酒保垂着头放上杯垫,给了他一杯威士忌。尚雪臣心里明白,是有人看上他了,送酒勾搭都是常见手段,他心下了然,抬头看一眼吧台里擦着杯子的酒保,酒保沉默着给了他一个眼神,尚雪臣循着眼神看到身旁隔两个座位的小青年。
那青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浮夸的名牌,看到尚雪臣看过来,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大方的在他身边落座。目光在尚雪臣的手臂和腰间巡了一番,然后打趣问他,“哥哥,这是伺候的哪位爷?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原来这小少年是位待价而沽的“少爷”,也把尚雪臣当成了同行的老前辈。现在不管什么行业,看人先看行头,尚雪臣虽然一身名牌,可是手腕空空,皮带普通,会看人的都知道他不过是个空壳子。只是身上名牌是真的,模样也是不错,手又伤着,自然有功力不深的把他当成年纪大了,什么活都接的“少爷”。
尚雪臣笑着看他一眼,举着杯子喝一口酒,“哪里上学?”
少年听他这么问,脸色不愉,尚雪臣手中酒杯落回杯垫,“看出来挺用功,就缺钱缺的这么厉害?”
少年沉着脸不答话,尚雪臣叹一口气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这圈儿的,手上没有可以分给你的客户,也没法给你领路。今天这顿酒钱我付了,喝完回去好好上学,别乱认前辈,一声哥哥叫的再亲,遇上心狠的照样把你往蛇窝里丢。”
这年头干什么都要讲究门路,想在高级会所里勾搭有钱人得要有“领头人”。陪人一晚,赏的多了,自然也要给“领头人”孝敬。没门路的只有在浮华大门外闭眼乱撞,尚雪臣今天遇到的就是闭眼乱撞的。
少年咬着下唇,“你怎么知道我用功?”
“手伸出来。”尚雪臣摸着他的手,摸上他的中指,不停的在他中指侧边摩挲,等那少年红了脸,才收回了手,“你中指边上有两个厚茧,那是抓笔写字太用力留下的。”
尚雪臣的手指上没有茧子,因为他上课不记笔记,都是齐梁在记。齐梁上课一直认真,笔记也认真,记一份,誊一份,写字用力,松笔之后中指边上凹一个洞,日子久了就成了厚茧。
少年笑了,松一口气,垮了背,之前装出的游刃有余都在他松出的一口气里卸了皮,“是用功,课外还学过画画,拿笔太重才有的茧子。我今年大一,想上学,没有钱,因为我爸欠了高利贷跑了,我妈没钱一瓶农药下没救回来死了,我妈真是怎么没记得给我带一瓶一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