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谢杳两手交叠,将匕首拔出鞘。
两步。他的手就要落在她肩上,咒骂声却戛然而止,惊愕的表情放大在她眼前,紧接着是后知后觉的痛苦。
谢杳手中寒芒一闪,又收回去,退了几步,视线向下看向那人胸口处。
他胸口处冒出一支箭头,沾着新鲜的血迹,像破土而出的嫩芽。
谢杳看着那人轰然倒下,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正快步朝她走来的人。
沈辞一身甲胄未除,银白的铁甲下,往日的清润荡然无存,像把不世出的利刃刚刚启开尘封。手上刚刚开过的弓被扔在一旁,也难为他这时候还控制得住手劲儿——这么近的距离,以他的射术来说,那一箭径直将她射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他近一些了,谢杳才看清他猩红的双眼,明明是大战在即的将军,却一身憔悴,望向她的时候,眼底有什么东西脆弱得仿佛碰上一碰就能粉碎。
谢杳定定立在原地,看着他大跨步到她面前,剩下的最后几步却陡然慢下来,眼神却愈发明亮,亮得人心悸。
这一幕沈辞不知梦到了多少回,这几日他不敢合眼,因为哪怕只是一时的意识模糊,他都能看见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满怀欣喜,劫后余生般的欣喜,可是他只要一碰到她,她就消散开,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谢杳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的手迟疑着,不受控制地抖着,而后轻轻落在她肩上。
他紧抓着她肩膀的力度重得她都有几分想哭,可也只是想了一想,眼泪到底是一滴也流不出来。
沈辞颤着手,慢慢绕到她耳后,原本一扯就能扯开的面纱他却试了三回,才终于解开。
山风拂动着落在地上的面纱,谢杳被他一把抱进怀中,死死环住。怀抱太紧,谢杳都有些喘不上气来,耳边一片嘈杂,却唯独他那一声哽咽清晰得像是径直落在心上。
迟舟费了好些劲儿,才将众人遣退,又待到像是要在山门前相拥到死的两人情绪缓和了一些,他才上前将两人请回寨子里。
将两人送进了房,迟舟估摸着今日里这场仗自然是不必打了,便先去各处里下达军令,取消行动,将一应做了妥善的处置,这才腾出空来,去请示沈辞下一步的打算。
可他再去那扇房门前,还未来得及叩门,便听出来他这回来得显然很不是时候。
他原以为谢家小姐死里逃生,两人横跨了生死再见,怎么也是耳鬓厮磨的温情,却没成想里头竟如此剑拔弩张,一时进退两难,想了想,还是退开了一些,只隐隐听得到里头的动静,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沈辞一身甲胄换了下来,因着是在军营中,还是穿了一身劲服。
谢杳抬头看他,语气四平八稳,“我说了,这时候去边疆,我不愿意。”
“你在京城已然是个死人,还如何回得去?你听我一回好不好,先去边疆,只有藏在那儿,才是万无一失。”沈辞捏着眉心,尽力将语气放柔了一些,“我知道你现在恨不能将穆远生吞活剥,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以你现在的心境,不适合再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