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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第1页）

这一套人们早就领教过了，当年蒋介石对张学良实施的那个连环计，又和盘托出了。对张的发落是交军委会&ldo;严加管束&rdo;，近二十年后的孙则由国防部&ldo;随时考察&rdo;，用词稍有差别，实质完全相同，这也正象江南在论述这一问题时所指出的：&ldo;孙如真的图谋不规，罪证累累，交军法议处，大公无私，任何人，服与不服，亦将向法律低头。但蒋先生故意师法前人，交叉运用恩威并施的游戏，即西方所谓棍子萝卜的技巧，先予打击，再故示宽容，让受害人感恩不已。蒋&lso;明令&rso;&lso;毋庸议处&rso;的理由，是因为（1）孙抗战期间，作战有功。（2）坦白陈述。（3）深切痛悔。等于说，孙固有罪，其罪可诛，朕宅心仁厚，不咎既往。&rdo;真个是整人有术，用心良苦！18

据了解，那次在法庭宣布判决书和特赦令后，因恐张学良再讲出对蒋不利的话，所以不让他申辩，当即宣布退庭。但就在人去厅空、偌大厅堂只剩下张学良和少数人员时，故意晚走的李烈钧，竟缓步&ldo;步下审判席，拍着张的肩膀说：&lso;老帅有虎子，敌夷不足畏！&rso;&rdo;19这个情况，在李、鹿的回忆录中都没有提到，是否完全属实，不可考。但据鹿钟麟谈，&ldo;李烈钧以张学良在法庭上神色自若，直言不讳，侃侃而谈，私下曾向人称道：&lso;不愧为张作霖之子。&rso;&rdo;20这倒是真实可信的；同时也说明，上述关于李烈钧在大家离座退场之际，特地下来与张学良寒暄，并表达他对张的敬佩之意，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不管怎么说，在那样的政治环境中，作为审判长和国民党高级官员的李烈钧，能有这样的风骨和赞誉，确也是颇不简单的。

鹿钟麟在晚年所写的回忆录中，也谴责蒋介石背信弃义、生杀予夺、为所欲为的行为，他指出：&ldo;所谓高等军法会审只不过是蒋介石所玩弄的一套把戏，立法毁法，在其一人。&rdo;李烈钧后来谈到这次审判，也认为&ldo;那简直是演戏，我不过是奉命扮演这幕戏的主角而已。&rdo;（21）言下不胜感慨系之。

在那时，同情张学良，认为对他应当从轻发落，更不该判刑的人，当然小仅是鹿、李，应该说为数不少，甚至就连与蒋关系密切的宋氏兄妹等，也感到这么对待张学良显然太过份了〔在军法审判后，二宋与端纳曾去找蒋，闻听要继续扣张后，宋子文怒斥蒋介石，曾用英语说：&ldo;这个流氓，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rdo;（晏道刚有关回忆资料）〕。赵云声对于在西安曾拍着胸脯为张学良的安全作担保的那三个人‐‐宋子文、宋美龄以及端纳，在乍听到这个所谓&ldo;特赦令&rdo;之后，哭笑不得，甚至惴惴不安的表现，以及张学良的愤怒，也有生动的描述，他写道：

宋公馆灯火辉煌，可是张学良坐在那里，却只觉得周围一团漆黑。宋子文和宋美龄兄妹默默地陪他坐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张学良只是呆呆地盯视着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几个小时竟一语不发！

这幅油画叫《最后的晚餐》，是达&iddot;芬奇的代表作，画面的内容是：当耶稣和十二个门徒在一起进晚餐的时候，耶稣突然对门徒们说：&ldo;你们之中，有一个人要出卖我！&rdo;这句话刚说完，立即引起十二个门徒的惊讶。这幅油画，就是抓住这一刹那，画出了每个人各自不同的表情，从中可明显地看出每个人物的年龄、性格以及他们各自同耶稣的关系等等。

宋子文非常清楚张学良盯视这幅油画的含义，这是张学良在无声地责备，但他这位保证人却无可奈何……

作为基督教徒的宋美龄，当然也明了张学良盯视这幅画的弦外之音。但她低头坐在那里，装聋作哑，佯作不懂。因为天底下，大约唯有她最知道蒋介石背信弃义的真谛……

&ldo;汉卿！&rdo;过了许久，宋子文终于打破沉寂，开口了，&ldo;你不要过于气愤，你这样冷冷地一言不发，真让人害怕！

汉卿，随便说点什么吧？&rdo;

张学良抬了抬眼皮，依旧一语不发。

灯全部开亮了，豪华的客厅如同白昼。侍役蹑手蹑脚地进来，悄声地对宋子文说：&ldo;该用晚餐了！&rdo;

宋子文挥了挥手：&ldo;让他们再等一下。&rdo;

&ldo;不！&rdo;张学良开口了：&ldo;你们去吃吧！&rdo;

&ldo;那你呢？&rdo;宋子文问。

张学良惨笑了一下：&ldo;我不想吃这最后的晚餐！&rdo;

一句话，重又使气氛陷入了难堪的沉寂。宋子文显得很尴尬，他进退维谷，正不知再讲些什么的时候，端纳推门进来了。他高大的身躯，蹚着沉重的脚步，厚厚的地毯都发出了吱吱的响声。

张学良望了一眼，说：

&ldo;又一个来参加最后的晚餐的！&rdo;

&ldo;不。&rdo;端纳一时没有听出张学良的弦外之音，而是激动地说，&ldo;汉卿，我是来同你告别的！&rdo;

张学良忽地站起来，发出了一阵狂笑，声震屋瓦，惨厉袭人！他收住笑声，用那双可怕的目光扫视着这三位和平解决&ldo;西安事变&rdo;的保证人：

&ldo;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来独用这最后的晚餐！&rdo;

张学良一边说着，一边在大厅里踱了几步，然后停止在那幅油画跟前，他象读戏剧台词似的拉着长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