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蔚从来没有如此恼怒过,他恨庄陌的无动于衷,更恨自己的出乖现丑。他为了引起她的注意,竟然沦落到耍起这些把戏起来。他觉得耻辱。
宁柰觉得庄子蔚的脾气越发古怪起来。有时原本正和风细雨地与她交谈,他却会陡然暴怒,然后拂袖而去。宁柰心中苦楚,知道他的心思全通在庄陌身上。她知道自己如果明智,应该离开他,离开这种畸形的感情。可是她舍不得,她放不了手。庄陌简直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每日生生绞磨着她,让她寝食难安。她固执地认为庄陌才是她和庄子蔚感情里的第三者,其实三个人的感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庄陌其实并没有面上那般镇静自持,她看见宁柰和庄子蔚的亲密。她也知道这亲密绝大部分是做给她看的,可是明白并不能减轻她的痛楚。怀孕本就让女人敏感,她也无法免俗。她不明白,为什么庄子蔚的怜惜从来吝啬于分给她一丝一毫,无论什么事情她都要顺从于他,不管她意愿如何。可他呢?只会欺负她,强迫她,羞辱她。在他心底,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彩云易散琉璃脆
庄陌终于知道自己在庄子蔚心中到底算什么了。
宁柰的左手中指上戴上了一枚钻戒,钻石夺目的光芒晃花了庄陌的眼,也彻底刺碎了她的心。
宁柰收到钻石时激动地差点合不拢嘴巴。自己忍辱负重了这么久,终于看见曙光了,不是吗?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这枚钻戒让她所有的不快都不翼而飞,最近,即便是饭后刷锅,宁柰都是哼着歌的。
wholaughthelast,laughthebest。
这话不知道是哪个西方笨伯说的,不过宁柰觉得这话说得太好了。
整个晚上,庄陌就看见对面沙发上宁柰一直在把玩着手上的钻戒。如同鉴赏艺术品似的,宁柰故意翻来覆去地欣赏自己带戒指的左手。
庄陌看得刺心,便一言不发地上了楼顶。
楼顶是一个很大的天台。夏夜的天空如同巨大的蓝色丝绒,上面洒着细碎的星子,月亮如同吹不散的眉弯,挂在天上。庄陌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似乎想抚平心中的郁愤。有风吹过,送来了远方莫名的花香。
楼梯上传来庄子蔚说英文的声音。他刚洗澡出来,就接到亚当斯的电话。亚当斯是他的学长,现在在一家权威生物学杂志做主编,经常向庄子蔚约稿。
&ldo;royal,最近在忙什么课题,很久都没有见你发表论文了。&rdo;
庄子蔚还穿着浴衣,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正在擦头发。他本来可以在客厅接电话的,可是一看见宁柰一脸迷恋地看着他的样子,他就觉得厌烦,索性上了天台。
&ldo;最近有点忙,学校里课程紧。待会儿我把拓扑异构酶的抑制机制实验报告发你邮箱。&rdo;
庄陌听见庄子蔚的声音越发近了,她不想面对他,便闪身躲在了天台的暗处。
&ldo;你还在研究近交吗?有什么进展没有?&rdo;
&ldo;也没什么大的进展,我不过在自己推导近交系数罢了。&rdo;
亚当斯有些好奇了,&ldo;feiner不是早就推导出了公式吗?f值随近交繁殖连续的代数而递增。增加的比率决定于交配动物亲缘关系的密切程度。&rdo;
&ldo;我知道。近亲繁殖后代中某一来自共同祖先的基因相遇的概率为度量。全同兄弟姐妹交配,近交系前几代数值不恒定,如前四代近交系数上升率分别为28、17、20和19,以后每代上升率就恒定为191%。所以felner提出了计算公式:fn=1-(1-△f)n。n表示近交代数,△f是每进一代的近交系数上升率。例如繁殖了10代,△f为19,代入公式,则f10=1-(1-019)10=1-(081)10=1-01216=08784=8784也就是说繁殖到第10代时,纯度可达到8784,还有1216是杂合的。由于交配方式不同,其△f也各不相同,同胞兄妹□△f为191,同父异母jiao配110,回交(亲子jiao配)191,堂兄妹jiao配为8……&rdo;
庄子蔚已经沉浸在他的学术讨论之中了,丝毫不知道庄陌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如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那样簌簌发抖,庄子蔚的语速太快,里面专业术语又太多,她只模糊听了个大概。但是&ldo;breedg&rdo;她是绝对听懂了的。
&ldo;breedg&rdo;,近交,也就是近亲jiao配,太可怕了,难道在庄子蔚心目中,自己不过是他的实验品,和实验室笼子里的大鼠没什么两样吗?甚至不仅是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过是他缔造瑰丽的生物帝国里的可悲牺牲品罢了。庄陌抖得厉害,她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像错了位,相互之间挤压碾蹭着。这个事实太过于震撼,她接受不了。
庄子蔚已经转身下了楼梯,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听下去。庄陌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栏杆,站直了身体,她才发现她的小腿还在哆嗦。她想嚎啕大哭,似乎又想狂笑,他还真有科学献身精神,为了研究近交,把自己也当成了配种的雄性动物了呢!
目光投向了远方,她第一次真正产生了逃离的想法。
她要离开他!彻底从他生命里消失。至于别的什么,她也管不得了,她不能放任自己落到那般悲惨的境地。
庄陌是死死抓着扶手,挪回卧室的。宁柰在敷面膜,没有注意她,庄子蔚貌似还在打着电话。她一进卧室,就死死关紧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