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完了。
全都没了。
关上那道门之前,我把钥匙丢在里面。
离开,我再也不要回来。
午夜两点,?色的私家车停在小区门口等候,司机半靠在车门边等候,等得不耐烦了,点燃一根烟,忽地看到我出来,赶紧丢了碾灭了,帮我拉开后左车门。
“杨小姐,先生让我来接您。”
“我知道。”
“杨小姐,先生说在酒店等您。”
“我知道。”
顾承中下榻的酒店仍然是香格里拉,进入大堂后,我看见何文渊,他疲倦的表情里卷出一抹笑来,带着我径直上二十四层。
商务套房内,灯火通明。我抱着一杯热水看落地窗边抽烟的顾承中,他穿着?色的休闲长裤,贴身的白衬衫袖口卷起来两卷,左手腕上露出金光闪闪奢贵无度的手表,手腕往上,大致可猜想到手臂上结实的肌肉纹理,他正在打一通电话,站在窗边,脚踩着整座城市的繁华,如同霸主君临天下时那般恢弘磅礴的气度与傲然。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执念不肯认输,而身边的人,早就看穿一切,只是我倔强的不肯承认,他们也旁观等待,不疾不徐。
收了线,顾承中转过身,开口言笑间落步坐到对面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将右腿叠在坐腿上,把玩着,阖?的眸子里精明锋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不由地颤了颤,他说,“机票买好了,你跟我一起走。”
“凭什么这么自信?顾承中,你凭什么。”
“你以为呢?”他微微抬眉,似嘲讽地冷笑一下,又快速略过,保持平静。
“凭什么这么拿捏算计我?凭什么派人跟踪我?你算老几?全天下的人都不管我,你凭什么要管我?”
顾承中凝着寒眸,目光若有似无,轻扫在我身上,半晌,薄唇轻启,清冷如玉的嗓音落入我耳中,“我不管你,你就真的完蛋了。杨小唯,别太任性,你该醒了。”
我承认,那一刻我眼中氤氲了泪水,即使是一句不咸不淡的教训,我亦从中听出来温暖和关怀,太久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我内心动容,只是倔强和骄傲叫我不能坦诚,不能乖巧地说好,我偏要激怒他,我倒要看看,这个老男人当真会有人情味吗?
“顾承中,你是不能告诉我林阳下落而愧疚呢?还是你喜欢我。”
我知道,我太放肆了。
顾承中忍俊不禁,阴冷的脸上忽地绽开笑意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我这边,腿长,两步就到了,他坐在我身侧,古龙水的味道渐渐凑近,淡然,但是有一种强烈的男性坚韧的魅力与不容小觑的气度。
“小萝卜头,胆子不要太大,要是让我对你用光了耐心,那你的日子,会比现在难受十倍。”顾承中抬起手,坚实有力的臂膀搭在我肩膀上,寒星陨落般,他眸底的光明明灭灭,却密密匝匝地把我的眼神围得严严实实,我心头一颤,知道自己太过放肆了,顾承中嘴角微扬,似警告的口吻道,“书上说往者不可追,想来你没好好读书,跟我走,以后好好读书,别叫我再听见这种不经大脑的问题。”
“顾承中,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从小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和你萍水相逢,于你无恩不说,?烦倒是惹了一堆,你没理由帮我。”我镇定却又忐忑地看着他,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清晰,坚硬,带着傲气和凌厉,明明组合起来看是不动声色的淡漠冷静,但总让我不安,“给我一个理由,你帮我的理由。”
“跟我走,到上海我会告诉你。”
“不行,那我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顾承中眸光一凛,含着嘲弄和警示的笑意看我,厚重的手掌从我肩膀上抽离,那一抹温度也飘然而去,他起身,背对着我,清冷而沉稳的声音飘忽而来,“那要看你有没有勇气跟我赌。”
“赌什么?”
“赌你面前是万丈深渊,还是锦绣前程。”顾承中转身看着我,他高大,挡住了头顶的光芒,在我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愈加深邃了,如同浩瀚星空,漫无边际,“我喜欢有脾气的小姑娘,可光是脾气还不够,得有勇气,视死忽如归的勇气。”
此刻,我同顾承中面对面,他眼底的寒意,同那一晚是一模一样的,但这一刻,多了点捉摸不透的笑意,好似在说。有意思。
巧克力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空间内,我毫无畏惧地看着顾承中,他嘴角噙着一抹嘲弄的笑,问我,“小丫头,不怕惹怒了我,把你往大街上扔?我这里可不是南城,你有随叫随到的护花使者,知心交好的朋友,这座城市是没有人情味的,没有我,你自生自灭的机会都没有。”
我冷笑,瞪大双眼,目光楚楚地看着顾承中,“顾承中,你错了,我这样的姑娘,只会自生,不会自灭。我要是怕你,就不会问,草草签字就好。可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就算羊入虎口,也是我心甘情愿,我只求死得明白。”
何文渊站在一边,只觉得气氛尴尬,干咳了两声,然而我和顾承中都不肯理会他,目光对峙,不肯认输。
“我的理由,就是没有理由。”顾承中忽然收敛了目光,特别萧然地说,“杨小唯,你昨晚不是说了么?你就像我捡回家的阿猫阿狗,所幸我顾承中的能力养得起你,所以,你安分点即可。”
虽说我自己也这么认为,我不过是顾承中捡回来的一只流浪猫,但那是自嘲的说法,可这话从顾承中嘴里说出来,我便觉得,自己像是被侮辱了一样。
人总是习惯于自嘲或是自我贬低,但同样的话换了别人,那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