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长忙道:&ldo;您嘱咐的事情小的怎么会忘?已经用其他的食材代替了,您就放心吧!&rdo;
岳凌兮微微颔首,让书凝端起瓷盅就走了。
回到玄清宫,她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听见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声音并不重,但就像粗糙的砂纸划过手心,令人十分不舒服,于是她加快了脚步,把东西搁在御案上之后轻声劝道:&ldo;陛下,先歇一会儿吧,试试这盅杏仁川贝雪梨羹。&rdo;
楚襄从堆山填海般的文书中抬起头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ldo;今天怎么不催着朕处理政务了?&rdo;
&ldo;养病要紧。&rdo;岳凌兮亲手盛了一碗递到他面前,眉眼低垂,似有悔意,&ldo;若不是我那天与陛下闹了那么久,陛下也不会染上风寒。&rdo;
边上的薛逢春听了这话差点没站稳。
难不成陛下和修仪已经‐‐
发觉殿中的太监和宫女都不同程度地变了脸色,楚襄额际一阵抽动,索性遣退了他们,转过头再看岳凌兮,一双黑亮的眼仁儿含着丝丝缕缕的担忧,他心头微暖,终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一边接过东西一边说:&ldo;与你无关,莫要多想。&rdo;
岳凌兮没吭声,静静地坐回了旁边的小椅子上。
不得不说,御膳房确实手艺绝佳,把这杏仁川贝雪梨羹做得犹如糖霜一样,晶莹剔透入口即化,楚襄舀了几勺咽下,忽然发现岳凌兮一直看着自己,于是好笑地把勺子往她跟前一伸,道:&ldo;试试?&rdo;
她认真地摇头:&ldo;陛下,会传染的。&rdo;
还嫌弃起他来了!
楚襄脸色发黑,手也僵在了半空中,还没出声又听见她道:&ldo;若是我也病了,薛公公肯定不让我进殿,那还怎么照顾陛下?&rdo;
她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楚襄胸口堵着一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噎了个够呛,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刚刚退出去的薛逢春再度出现在他们眼前,阴柔的面孔上尽是藏不住的惊慌,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桌前,颤声道:&ldo;陛下,八百里急报!&rdo;
他手中举着的信件上面盖了独特的火漆,岳凌兮凝眸看去,似乎是幽州的官戳,当下心里便咯噔一跳,然后迅速取来信件交到了楚襄手里,楚襄拆开一看,斗大的几个字霎时映入眼帘。
大坝开裂,江水入城。
楚襄把信纸一揉猛地站起身来,眉宇间挟着重重怒色,似是山雨欲来。
&ldo;传内阁及三省六部的人觐见!&rdo;
不到三刻,几位老臣子在暮色中匆匆赶到了玄清宫,诸如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裴元舒、中书令纪桐、尚书右仆射兼兵部尚书顾临武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后头跟着六部的臣子,譬如刑部尚书裴昭、兵部侍郎夜言修等等,都是经常出入御书房的人,还有御史台和工部的几位,加起来人也不少,陆陆续续占满了大殿。
楚襄端坐在上首,如苍鹰般俯视着堂下众人,面色寒戾,只言未发,众臣皆知发生了何事,亦不敢出声,整座大殿弥漫着骇人的死寂。
饶是日日相伴身侧的岳凌兮也没见过楚襄这副模样,不由得自睫下多觑了几眼。
事情总归要解决,向来敢为人先的御史长陈其真上前一步道:&ldo;陛下,鄂江大坝乃是工部侍郎方文朔一手督办,如今竣工不到两年就出事了,下游三城尽成泽国,死伤已过千人,他必须要为此事负全部责任!&rdo;
被点名的方文朔就跪在后方,身躯微微一震,却没有为自己申辩。
裴元舒沉吟须臾,出列道:&ldo;陛下,臣认为追责之事可以暂时先放下,幽州受灾严重,须尽快研究出救援方针,否则恐有生疫之虞。&rdo;
盛夏燥热,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再加上水源不洁和虫鼠出没,极易滋生疫病,到时就不仅仅是治水的问题了,恐怕会酿成一场前所未有的灾祸。在场的数位大臣都明白这个道理,一时涌现许多赞同的声音,但御史台的两个人咬着方文朔失职一事死不松口,工部尚书黎瑞也主动跪地请罪。
&ldo;启禀陛下,鄂江大坝从设计图纸到购材施工确实都经过了工部的层层审查,现在出了问题,臣责无旁贷,还请陛下降罪!&rdo;
闻言,岳凌兮的目光轻微一闪。
这话听起来像是因为他无法招架咄咄逼人的御史从而被迫说出来的,但细细品去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岳凌兮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疑惑,继续听着他们的发言。
&ldo;陛下,臣觉得大坝开裂之事尚未经过详细调查,到底是人为的过失还是天灾所致都无法确定,不如先让工部的二位大人联合营造司的水利工匠整合出一套临时修缮方案,缓解了灾情再说。&rdo;
陈其真向来看不惯纪桐的中庸之道,听闻此言更是丝毫不留情面地驳斥道:&ldo;若真是工部的问题,上一个大坝都垮了,谁还敢再用他们的方案?&rdo;
&ldo;你‐‐&rdo;
&ldo;都给朕住口!&rdo;
几番争执下来,殿内的火药味顿浓了起来,楚襄冷冷一喝,霎时都安静了。他的视线缓缓梭巡了一圈,最后停在方文朔身上,幽邃的瞳孔偶有火星溅出,瞬间又沉如深渊,晦暗得看不见尽头,教人胆寒。
&ldo;方文朔,朕当初同你说过,鄂江大坝关系着万民福祉,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问题,你是怎么回答朕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