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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1页）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ldo;雁丘&rdo;。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是一九九四年底，那时候这附近有家录像厅。当时我们还不认识肖强，所以好多个周末的下午我们都是在录像厅里消磨的。

&ldo;咱们再去以前的那家录像厅看看，好不好？&rdo;我提议，其实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我知道江东从来就不喜欢这么轻飘飘地&ldo;怀旧&rdo;。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记忆里那家录像厅位于一个窄巷里，具体是哪一条‐‐反正那时候我每次都是跟江东去，自己从来不用留心看路。我只记得那时候我总是没头没脑地问他：&ldo;我现在算是你女朋友吗？&rdo;他说那当然。我反复咀嚼这三个字，&ldo;女朋友&rdo;，我觉得我自己还不过是个小孩儿呢，才十五岁，刚刚不过六一儿童节而已，一夜之间就变成人家的&ldo;女朋友&rdo;了，像个大人一样，新鲜感和自豪难以言表。

十二月的傍晚，我们看完了吴奇隆和杨采妮演的《梁祝》。然后我恍恍惚惚地跟着他穿过那条陋巷，走到与堤岸平行的马路上。车灯照耀着我们冬日里一贫如洗的城市。我突然问他：&ldo;江东，跟人家比，咱们算爱情吗？&rdo;他说：&ldo;跟谁比？&rdo;我说：&ldo;跟吴奇隆和‐‐不对，是跟梁山伯和祝英台。&rdo;他大笑着敲了一下我的头，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否智障。那时候我惶恐地环顾四周，灰暗的街道，裹着蠢笨冬装的行人，因为空气污染有些泛红的婊子似的月亮，还有远远飘来的河水的腥气，和一个卖烤红薯的矮小的老太太，哪一点能成就我想要的、色彩鲜明得惨烈的传奇？杨采妮一身嫁衣，狂奔在蓝天黄土之间，一边跑一边脱衣服，露出穿在里面的丧服，然后跪下，妩媚地笑着，&ldo;山伯，我来了。&rdo;我在寒风中抱紧了江东，抱的方式那时还有点笨拙，因为我总是紧张。我是这么喜欢他，这个嘲笑我智障的男孩，已经这么喜欢了还没有一个感天动地的机会吗？

那时候我不知道，就在离我们三百米的地方，就是雁丘，一个真正的传奇的遗迹。

我们七拐八绕地来到了那个录像厅，准确地讲，是录像厅曾经的地方。那儿已经变成了一家小饭馆。一群孩子在我们身边尖叫着追跑。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是这样，因为vcd机和盗版光碟的关系，很多的录像厅都被淘汰了。

&ldo;走吧。&rdo;江东笑笑，&ldo;别误了晚自习。&rdo;

我们顺路走上了与堤岸平行的马路。黄昏中的车水马龙总给人没落的错觉。我在这车水马龙里哭了。他看着我，不问我&ldo;天杨你怎么了&rdo;。

他说：&ldo;你后悔了，是不是？&rdo;

我说：&ldo;没有。&rdo;

他说：&ldo;我知道，有一点儿，别不承认。&rdo;

我说：&ldo;那除非是你也后悔了，你才能这么肯定。&rdo;

他笑了，&ldo;你看你说&lso;你也&rso;，证明我是对的。&rdo;

&ldo;你又涮我。&rdo;我也笑了。

他说：&ldo;要是你后悔了，你可以跟我说。&rdo;

&ldo;我觉得是你不再喜欢我了。&rdo;我仰起脸，看着他。

&ldo;我是不再喜欢你了，没错。早就不再喜欢你了。可是我爱你，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儿。不是我想不爱就能不爱的。&rdo;

&ldo;我听不懂。&rdo;

&ldo;我只能说这么多，往下的，我不好表达。&rdo;

&ldo;可能我也是，早就不再喜欢你了，但是我爱你，没办法。&rdo;

&ldo;你看你还是明白我说的话。咱们毕竟在一起这么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