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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1页)

《告别天堂》作者:笛安

【内容简介】

书中讲述了五个为爱痴狂的、孤独的孩子在青春岁月中演绎着一段纯粹却迷乱透顶的爱情故事:温暖而倔强的天扬,绚烂而脆弱的方可寒,有点坏其实不太坏的肖强,傻的可爱的周雷,还有明明比谁都敏感却羞于承认的江东,五个人之间&ldo;因为彼此深爱,所以互相伤害&rdo;的惨爱让你动容,让你扪心惨烈地去痛去哭……

【编辑推荐】

而今,我已经被打败过了,我用曾经的飞蛾扑火,换来今天手心里握着的一把余温尚存的灰烬。

值得庆幸的是,我依然没有忘记,这把灰烬的名字叫做理想。

【作者简介】

笛安,1983年出生,狮子座;社会学硕士,现居巴黎。代表作:《西决》《告别天堂》新作:《东霓》于《最小说》杂志连载中。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一部分回到最初的地方

第1章回到最初的地方(1)

{天杨}

我叫宋天杨,出生在一九七九年一个五月的傍晚。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一屋子的甜香。奶奶听着我元气十足的哭声,愉快地想:女孩子属羊,怕是不大好吧。

生产过程是顺利的。那疼痛足够让我妈妈这个苍白而敏感的女人记住生育的艰辛,又没留下恐惧的印象。夕阳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很安详地进来,我想那个场景没准就和《乱世佳人》里媚兰生产的镜头差不多。妇产科主任‐‐我的奶奶,在夕阳下眯着眼睛看我像条红色小昆虫一样蠕动,直到她听见那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护士的惊呼,还有手术器械慌乱地掉在盘里的声音。血从我妈妈那个苍白而敏感的女人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像日出一样生机勃勃。这场景于是由《乱世佳人》变成了《急诊室的故事》。于是,我妈妈死了。

后来父亲就离开家,参加了援非医疗队。经年累月地游荡在那块遥远又苦难的大陆上。什么病都看,甚至给女人接生,还给一个中非还是西非的很著名的游击队首领取出了肚子里的弹片。这些都是爷爷跟我说的。我从小跟爷爷奶奶一起住,爷爷每年会从新华书店抱回新版的非洲地图,告诉我爸爸现在在哪个国家。都是些很有意思的地名:马里、索马里(我总是把它们俩搞混)、刚果、布基纳法索、坦桑尼亚……当然还有刚果河、东非大裂谷、撒哈拉沙漠。奶奶有时候会在爷爷抱着我看地图的时候叹一口气,&ldo;他这是怨我呢,怨我把我儿媳妇的命给弄丢了。&rdo;还好奶奶不是一个像祥林嫂一样没完没了的女人,奶奶永远端庄而安静,白发梳得整整齐齐,每到换季的时候都买回来一块新衣料。

我就是在儿童医院里长大的。我家的楼离住院部只有一墙之隔。我喜欢看人家晒中药,药草铺在石板地上,散发着一种香味。我也喜欢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很清澈很凛冽。于是我就站在住院部的大门口,面朝着晒中药的空地,这样我就可以闻到喜欢的两种味了。直到爷爷从里面走出来,带我回家。我们家的人都是医生,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死的时候是医学院的研究生,一个单调的家庭。所以我小时候最讨厌人家问我:&ldo;天杨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呀?也当医生吧。&rdo;我恶狠狠地说我才不。我倒是没说错,我没当医生,我当了护士。而且就在这间儿童医院,成了爷爷的同事。现实令人沮丧,不过我们都该知足。

没错,知足。这是我每天走在那条熟悉到烂熟的路上去上班时告诉自己的话。下三层楼梯,推开单元门,右转,再走四百米就到了。小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地在这条四百米的路上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以便在进家前吃完手里的雪糕‐‐那是被奶奶禁止的&ldo;脏东西&rdo;。初二时我在这条路上的一个相对僻静的拐角里第一次接吻,现在我睡眼惺忪地走在这条路上,往事扑面而来。实在不是我滥情,而是我二十五年的生命里,有二十一年天天都要经过它。要不是因为我在另一个地方念过大学,恐怕这条路就会像我的一条胳膊或腿一样理所当然,这绝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因为我很容易就会失去对另一种生活的想象力,甚至忘记了还有其他的生活。

我大学是在上海念的。那时我像所有十八岁的、虚荣且天真的女孩一样爱上了那里的繁华。是医学院,护理系。实习时第一次穿上护士服就引来一片惊呼,那是互联网开始蓬勃的时候,因此我拥有了一个网名:&ldo;魔鬼身材的白衣天使&rdo;。要毕业了,天使也得蓬头垢面地准备绝无胜算的考研,一脸谄笑地准备注定碰壁的求职,目光凄楚地准备理所当然的失恋。我很幸运地把这三种滋味一一品尝。身心疲惫的时候,奶奶打来电话说:&ldo;回家吧。&rdo;于是我知道,除了家,没有多少地方能心甘情愿地接纳我‐‐不管我自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要知足。我告诉自己。白衣天使不是谁都能做的。在这个糟糕的城市里‐‐空气永远污浊,天空永远沉闷,冬季永远荒凉,春季永远漫天黄沙,一个生病的人在这样一个地方遇上你,魔鬼身材的白衣天使,笑容灿烂(我是说如果我心情好的话),你极有可能成为他或她记忆中的奇迹‐‐如果他或她心里还残存一点梦想。所以,我对自己说,你过得不错。想想人才交流中心的人山人海,想想因为自己和爱人都下岗了才来我们家做钟点工的刘阿姨,尤其是,想想你每天面对的那些孩子们。

终于说到我的工作了。我照料一些患白血病的孩子们。一些浪漫或自以为浪漫的人会说:&ldo;见证那么多的生离死别‐‐这工作有些类似神父牧师什么的‐‐不过好像不适合神经纤细的人吧。&rdo;我告诉你,这揣测善意得有点伪善。我也曾经这样揣测过,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自认为比《珍珠港》的女主角还要正点。&ldo;从现在起,&rdo;我对自己说,&ldo;你就是命运送给那些受尽苦难的孩子们的,唯一的善意。&rdo;但我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矫情。当你一天已经工作了十五小时,你听见危重病房里爆发出一阵呼天抢地的号啕,凭你神经再纤细也会重重地皱一下眉,心里想:&ldo;靠。&rdo;‐‐因为这意味着你的下班时间又有可能推迟。没错,又一个还没绽放就凋落的小家伙。可是你累了,你的身体和大脑都在卑微地要求一个热水澡和一场睡眠。我们,这群被称为&ldo;白衣天使&rdo;的人们,对生命的敏感和尊重‐‐因为见得太多所以麻木‐‐比一般人要低上起码五个百分点。

病房里的空气二十年来都是一样的味道和质感。刚才在二楼的时候我碰上早已退休的老院长。很多年前他是爷爷奶奶的大学同学。他惊喜地说:&ldo;哎呀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你就在这儿上班?好好好。&rdo;我怀疑他是否真的知道我是谁‐‐他三年前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果然他说:&ldo;你妈的身体现在还好吧?告诉她要锻炼。&rdo;我笑容可掬地说我一定转告。然后看见杨佩站在楼梯口冲我挤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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