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笑着点头,看着梨花缓缓飘落,看着天光一点点消失在眼前……
番外——缘起
一、
梁氏因为六年前诞下双生子齐远和齐嫣后,身体虚亏,遗下病灶,本是再难怀胎,却不承想年近三十却意外得子,千辛万苦小心翼翼地养胎数月,却依旧不慎早产。
齐泓急坏了,他仕途坦荡,年少拜相,唯有娶妻娶得晚,娶了梁家女梁沐尘,端庄柔善,他一向怜惜看重,但他身居高位多年,早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纵使此刻心急如焚,也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了门口侍女一句:「夫人尚安否?」
自然是不安的,血染的热水一盆一盆地倒,齐泓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早知如此,不如不要这个孩儿罢了!
「生下了!生下了!」产婆一声惊呼,终是稳住了齐泓高悬不下的心。
可一番艰险,婴孩好容易生下后,却是小小一团,不哭不闹、奄奄一息的模样,周围的产婆们提心吊胆地拍着娃娃的屁股,生怕这瘦弱的小女儿就此夭折。
但产婆拍得婴孩屁股通红发紫,小婴孩依旧闭着眼,一声未吭。
「将我的孩儿给我!」梁沐尘艰难地起身,侧躺在齐泓怀里,望着产婆束手无策哆哆嗦嗦的请罪,哑着嗓子喝道。
「孩儿,娘亲在这儿,娘亲在这儿啊。」梁沐尘抱着羸弱的婴孩,小心地搂进自己的怀里,靠近自己的心窝,暖着孩子的身体,这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血,她艰难诞下的生命,她怎么能任由别人说出「回天无力」四个字!
齐泓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刚刚出世的女儿,内心悲凉,「夫人……」
突然出现小小的低泣,然后「哇」的一声,婴孩在梁沐尘的怀里放声啼哭,梁沐尘喜极而泣,终于卸下一身强撑的气力,虚弱地伏在齐泓的怀里,哽咽着难以成声。
齐泓感念万分,给自己这个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的小女儿起名「音」。
是以日后纵使齐音如何哭闹,齐家上下都觉得这哭声甚是美妙,朝气蓬勃充满了盎然的生机。所以齐音从小不爱哭,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别家孩童哭起来,家中亲人都是皱着眉头,心肝儿宝贝儿的哄劝,而自己一哭,齐家上下都是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像是欣赏一只欢快打鸣的小公鸡。
齐音才不想成为一只打鸣的小公鸡,她想成为健壮的雄鹰,翱翔四海,像她大哥一样!
齐音虽是这么想,齐沧却是不敢承受自家小妹这般热切的敬仰之情,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实在过于沉重,让他沙场杀敌他都不会有丝毫畏惧,独独怕了他这个比自己足足小了八岁的妹子。
因为这个妹妹早产体弱,父亲就让齐沧从小教导齐音习武强身,不至于日后过于柔弱以致诸病缠身,初时齐沧是欣然答应的,照顾弟弟妹妹,本就是长兄的责任,他责无旁贷。
后来他渐渐回味过来,这就是自家爹娘明晃晃坑害自己的阴谋啊。
齐音三岁时,被齐沧手把手教着怎么用气,怎么蹲步,但齐音尚小,到底沉不住气,总是摇晃不稳,可打又打不得,训斥几句又瘪着嘴委屈巴巴的。
「不准做委屈样子,做错了被兄长训话,就要老实听着。」齐沧觉得不能纵容自家小妹这般柔弱不堪的脾气,硬下心肠训斥了几句,他当时被武师父训导的时候哪敢表现出一丝的不服和委屈来。
「沧儿,阿音还小,不要太过严苛。」梁沐尘看着小小人儿乖乖跟着哥哥教导扎步,本就忍着辛苦不敢哭闹,还被自己长子不近人情地教训一番,梁沐尘心头疼得直颤,忍不住嗔怪起自己的长子。
齐沧震惊,他记得自己三岁学武,顽劣淘气,被师父拎着脖子训斥的时候,母亲说的好似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治家当从严,让师父尽管教导就是。
「父亲。」齐沧看到父亲缓步而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父亲向来秉公无私,对待家中儿女,都是一般无二的严格管教,断不会像母亲那般重女轻男。
「你母亲,」齐泓看着自己的长子求救的眼神,复又看向了自己妻子,咳了几咳,「你母亲说的是。」毕竟小阿音出生那年,九死一生,他也是狠不下心来训斥的。
齐沧的心如风中秋叶,萧萧瑟瑟,摇摇欲坠。
「大哥,阿音听大哥的,阿音再不敢委屈了。」齐音艰难地扎着马步,依旧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但还是感受到了自家大哥萧瑟苍凉的情绪,小声劝慰大哥。
齐沧心情真可谓是五味杂陈,全家唯一肯为他思虑的,竟是刚刚被他训斥的萝卜头小妹?
看着小阿音忍着扎步的酸疼,咬着糯米牙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齐沧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重话都会背负良心的谴责,他终于明白了自家父母的「险恶」用心,他们狠不下心去教导小阿音,便让自己做这个「恶人」!
但齐沧也没有办法泯灭良心,于是他决定换一种训导方式。
「小阿音,你若能稳稳地扎步一刻钟,兄长就把红豆糯米糕给你。」齐沧捧着热气腾腾的糯米糕,俯视着自家小妹渴盼的眼神。
齐沧没想到自己这种激励方式如此行之有效,不过短短半年,自家小妹不仅基本功夫学得有模有样,脸蛋儿也圆了一圈,再不复从前瘦瘦小小风吹就倒的可怜模样,十分的活泼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