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龙龙认得那个木箱,那是佣兵们抬上船的大箱子,差不多有一米多高,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翡翠专注地盯着箱子,脸上浓厚的戾气逐渐消散,慢慢地,他长出一口气,抬手敲了敲箱边,用易龙龙听不懂的语言说话,接着,箱子里怯怯地传出来优美绝伦的音色,与刚才高歌的,是同一把嗓音。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易龙龙当即愣住了,难道这群佣兵是人贩子?可他们往海外开,这是要把人卖给谁?
有几个念头同时在脑海中闪现,但她没办法立即串起来,反而陷入了交错纷杂的混乱。她看着精灵赤手拆开木箱,木箱之内,却是一只水箱,水箱里躺着个全身赤裸的瘦弱少年。
易龙龙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转过头非礼勿视,可转头之前,她又眼尖地发现,少年的样子和正常人类不大一样,他的双臂肘部,手腕手背,双腿膝盖,足踝,都生着细密的淡粉色鳞片,而他的双耳也不是人类的耳朵,是浅蓝色的,形状好像展开的鱼鳍,样子古怪,却显出异色的美感。
这下子,易龙龙完全呆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翡翠抱起瘦弱少年,脱下外衣盖住他湿淋淋的身体,以与来时完全不同的优雅,缓步朝外走去。
翡翠在房内停留的时间不长,一秒钟制敌,几秒钟思考,再用几秒救出少年,前后不超过二十秒,他走出房门时,其他听到动静的佣兵才赶过来。
看到自己同伴的惨状,佣兵们纷纷朝翡翠发动攻击,因为前些天米歇尔跟他们说过林琦的可怕,谁都不想来找这个人的麻烦,只不过,找上翡翠,也同样倒霉就是了。
将所有佣兵按照屋内的标准统一折断四肢,精灵这才满意地停下来,继续抱着少年,往自己房中走去。
易龙龙看着满地哀号,交代尼克和帝摩斯在这里帮忙治疗镇压,自己则与林琦去追翡翠。
翡翠的房门也是直接撞开的,看来他很在意怀中的少年,进屋之后,他没说话,更没有对跟进屋的易龙龙解释什么,只先安顿少年躺在他的床上,从口袋里翻出粒植物种子,握在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指缝间生出翠绿的藤蔓,缤纷地垂落,枝蔓上开花结果。
摘下一粒成熟的紫色果实,翡翠送入少年口中,用不知什么语言柔声安抚着他,在精灵耐心的安慰下,瘦弱少年惶恐不安的神情逐渐消退,合眼沉沉睡去。
易龙龙很有耐心地看翡翠做完这一切,坐在床沿边发呆时,才轻声开口:“方便的话?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翡翠的目光仿佛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地望着易龙龙:“我以为你会责怪我的举动。”
毕竟他打伤了他们人类,不是吗?
易龙龙笑笑:“原本我是有点奇怪的,不过我觉得应该相信你啊,而且你毕竟没有杀人,不是吗?再加上后来看到那位……”她朝翡翠身后扬了扬圆润娇小的下巴,“你是因为他在生气吧?我能猜出来的就这些,其他的,还是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精灵神情有些古怪:“你相信我?为什么?我记得迦南留给你的记载中,应该写过我曾经犯下重罪吧?这样你也相信我?”
觉得这么说话不大舒服,易龙龙在林琦怀里换了个姿势,两条小胳膊挂在少年的脖子上,后者适时配合地换了个抱法,让小女孩能称心如意:“为什么不能相信?就算你以前是大坏蛋好了,但那是过去的事了。我认识的翡翠,是个笨得连报恩都会搞砸的笨蛋,同时也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就算是地球上,犯人关几年刑满释放,也要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更何况翡翠足足被关了七百年?
她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目光真挚诚恳:“比起迦南的留书,我更相信这个我认识的翡翠。”说她傻瓜笨蛋也无所谓,她就是相信翡翠。
翡翠张了张嘴,好像想笑,可是一瞬间又流露出来要哭的表情,他努力地眨眨眼睛,脸转向别处,避开易龙龙的目光,才慢慢地开口说话:“就像你看到的这样,这孩子不是人类,他是另外一种稀有的类人族群,鲛人。”
鲛人,说得通俗一些,就是人鱼,相比起其他的类人种族,魔族强横霸气,精灵优雅善战,羽族纵横天穹,鲛人所拥有的一切,却仅仅是灾难。
他们容貌美丽却身体柔弱,更让贪婪者趋之若鹜的,是他们美丽的歌喉,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类歌手,以及任何乐器都不能比拟的声音,古代曾经有一名君主因为沉迷于鲛人的歌声,派人捕捉会上百名鲛人,把他们关在皇宫的各处水池里,让他们日夜不停的唱歌,据说每一个经过皇宫附近的人,都会为那声音迷醉。
鲛人的歌声,是用生命去唱的,他们每歌唱一曲,生命就缩短一截。
越是美好,越是容易凋谢。
因为鲛人这种生物柔弱又纯真,还那么地美丽,曾被当作贵族们之间玩赏的高级物品,在大量的捕捉,以及被折磨致死后,鲛人的数量急遽减少,近几百年已经几乎彻底消失,有人说是绝种了。
翡翠低低地叹了口气:“同为稀有种族,彼此之间应该守望相助,希望你不要介意。”
翡翠不大擅长说谎,从他躲闪的语气中,易龙龙很明显能听出他没有完全地说实话,至少还保留了什么,但她并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