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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老人绕过前排的戈站住了。他的目光透过那些戈的空隙，闪射到单一海和女真身上。再后来，单一海发现他并没看他们，他的目光仍驻留在那些戈的锋刃之上。

&ldo;听起来几乎是诗。可子老，这么多的戈需要多少年才可以找齐呀？我指的是，你为什么只喜欢这么一种奇怪的兵器？&rdo;

&ldo;戈么？&rdo;老人神色有些冲动。他用手轻触一只戈的锋刃，&ldo;戈是一种奇怪的武器。我遇到这种尤物也许是缘分吧！我自小有种奇怪的宿命感。我直觉这世上每个人生下来必有一种武器属于你，或你属于某种兵器。只有兵器才配作为一个人的尤物。知道世界上最早的铁制兵器是什么吗？&rdo;他环视单一海和女真，并不要他们回答：&ldo;是&lso;我&rso;。&rdo;

单一海吃惊道：&ldo;你是说&lso;我&rso;吗？&rdo;

&ldo;是。&lso;我&rso;在西周就出现了，它的形状已失传，我猜想它肯定是个人形。两臂张开，具有杀伤力。身体粗壮处才是握柄。但是&lso;我&rso;太复杂了，所以它被淘汰了。但&lso;我&rso;却成了每个战士的自我代称。想想吧，代表我们本身的居然是兵器，而不是其他，这本身就让人震惊。我就是在这个念头中，看到了这种戈！&rdo;他停住叙述，用手抓住一把戈。那戈柄粗直，顶端横着一块带钩的长柄。粗看并无什么神奇，倒显出了一种单薄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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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军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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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继续讲述：&ldo;这把戈是最普通的戈了。它在兵器史上却是个巨大的飞跃。秦始皇时代，这种戈已充当冷兵器中的主角，取过天下无数战士的性命……当然，我喜欢它，有些没有理由。但我坚持这种爱好。&rdo;他微笑着，&ldo;我居然不知不觉收集了它们，像收集了一支军队，我尊敬它们。&rdo;

&ldo;你每天就在这么一堆可怕的兵器中生活？这本身就让人震惊的了。&rdo;女真低语。

&ldo;它们本身并不让人害怕。让人害怕的是它们的历史。&rdo;子老用目光环视戈群，&ldo;这群戈共有109种。也就是说，这群戈的每次改进，都是对生命和战士精神的一次绝妙认识。世上最简单的戈，就是我刚才握的那把，它叫直内戈，是用来钩御敌方的战骑和砍击马匹用的。它的作用并不是直接杀伤人，而是间接的。可是这柄呢？&rdo;他用手指住另外一把戈，那戈上印着三个人头。&ldo;你们看到没，这还是秦的产物，但已有了很大改进，杀伤力更强了。还有这把&lso;长胡四穿戈&rso;，明白它的意义吗？它是一位匠人根据当时戈的形状和匈奴所用的狼牙棒结合而成。&rdo;……老人呐呐自语。说到后来，他的话语有些暗淡了，&ldo;可直到把它们聚齐了，我才后悔了。我对这些静止的兵器有种说不清的感情。尽管我知道天下已没有它们的战场了，它们只是一种战士的脚印，是一些过去的精神。像我一样，我也是一种过去的精神，或者我崇拜过去的精神！&rdo;老人说到最后，几乎是在长啸了。

单一海动容地看定老人：&ldo;过去是一种感觉上的东西。其实只有历史才是动人的。&rdo;他扶住子老，&ldo;可你还是与它们生活在一起了。&rdo;

&ldo;我讨厌的只是那种感觉，可却无法拒绝自己的精神。所以，我保留了它们。&rdo;

&ldo;可它们是真的吗？&rdo;女真忍不住问。

&ldo;不是真的，它们都是假的。这儿的任何一件真品都价值万金，甚至无价可卖。因为有的已没有存留，仅是我根据图像，设计而成的。&rdo;

&ldo;这些都是你托人铸的？&rdo;

&ldo;我以前研究过冶炼，懂一点铸造。以后每当有消息说在某处出土一件这种兵器，我必去观看，再与人合铸成样品，带回！&rdo;

&ldo;它们都集齐了吗？&rdo;

&ldo;没有。还有一种，我只在文献上见过记载，我想总有一天我可以找到它的。&rdo;

&ldo;你是说那支失踪的军队所持的武器？&rdo;单一海内心一动，下意识地说。

&ldo;只是一种假设，不过，是不是已不重要？&rdo;

&ldo;难道你寻找那支军队仅仅只为那把假想中的戈？&rdo;

&ldo;这只是一种附带的愿望。我寻找它们……哦，言归正传，那张图纸带来了吗？&rdo;子老似被什么惊动，把话题岔开。

&ldo;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rdo;

子老不语，半晌才淡淡地说：&ldo;这个问题我现在不想再去说了，它是属于我的秘密。我可以自己保存它吗？&rdo;

&ldo;对不起，我忘记了自己不该打听一个老人的秘密的。&rdo;单一海掩饰着不安，把那卷图纸从衣袋中抽出，哗地铺在那些戈前的地面上。指给老人，说：&ldo;这就是那座古城堡。&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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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你没看到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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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老神情凝重。面对那张图纸，他的一双豆眼下意识地干缩着，凝成一缕极亮的光，定在那图上，再不动，仿佛在审视某种内心似的。渐渐地，在他的凝视中。房内静了下来。他半跪在地上，头上的白发在侧面闪来的光缕中，像一把白亮的光焰。单一海在这种倏然静下来的时间中，被老人的沉默抓紧了。他默默地盯着老人，把自己从他的氛围中抽出，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