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那孩子把牧杆收回。攀在手中,仔细地看了一眼他刻画的那些线条,仿佛在看有什么疏漏。直到终于满意了,他才收回目光,转身甩出那支长杆牧鞭,仰身在空中一击,一声裂帛般地脆响鸣起。那群猪仿佛受到招唤,从四散的地域抬起头,寻找着那孩子,仿佛寻找着自己的主人,那些猪从四面向他的身后聚拢,簇拥着他向落日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下午的阳光下一点点变小,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
单一海有些惊骇地注视着那孩子飘去的方向。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会从自己的眼际深处消失。刚才那孩子居然没有回头看他们一下,整个过程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那孩子对他们很失望?他想,内心中涌起一丝疼痛。
冯冉已经走近刚才那孩子刻画的地儿,他蹲在地上,似被打动:&ldo;头儿,快看,这孩子画的简直像幅传说图,太让人奇怪了。&rdo;
单一海仔细向那图瞄去,干硬的沙土上凸现着一大片粗线条的图画。似乎画的是一大群羊……不,是狼,有十几只,前面站着两个人。在狼与人的中间,隔着一些河流似的曲线。那图真简洁,透着动人的稚嫩。狼群好像在急促地追寻着什么。最前面的那只,只用线条构出了它的轮廓。它可真大呀!只是那轮廓传神着一种无法掩住的尊严与凶残。他忽然想起,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匹狼。至于在哪里,却一下记不起来了。前面那两个人,他有些奇怪了,那样熟悉,会是谁呢?
&ldo;头儿,前面这两个人好像是我们呢!你看,那个高些的人,手里提条枪,你提枪的姿势不就是这样吗?哎呀,太像了。&rdo;
单一海也看出来了:&ldo;这孩子画我们干什么,还有一大群狼?&rdo;他略略沉吟,&ldo;这图好像在提醒我们?&rdo;
&ldo;提醒什么呢?&rdo;冯冉疑惑地看看四野,&ldo;我当然希望他提醒我们了,可他却什么也不说,就留了这么张图,我都快被弄糊涂了。这孩子太奇怪了。&rdo;
&ldo;这群狼似乎在追什么?&rdo;单一海沉思片刻,猛一拍腿,&ldo;是在追我们。这群狼一直在跟踪我们!&rdo;
&ldo;你是说,这孩子告诉我们,有群狼在跟踪我们?&rdo;
&ldo;我想是这样。&rdo;单一海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孩子消失的方向,无言地在脑海中寻找着那孩子的踪影。奇怪的是,那孩子竟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和一杆裂帛般响起凄凉声音的牧鞭。
那鞭子上的红缨络火焰似地轻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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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狼的战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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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得十分特别。
先是太阳被一片片乌云遮住,接着有一颗明亮些的星星从地面上升起。巨大的圆盔式的蓝色天宇紧紧包住这块戈壁。许多的星低得几乎就站在地平线上,如同一盏盏电灯一样,一晃一晃地耀人的眼。
单一海第一次体验这样的黑夜,巨大的深蓝色的天宇闪现出迷人的深邃。天气不太冷,他们就没有撑帐篷,都靠在睡袋上,身子舒服地放平。俩人疲倦得话也不想说了,一天的急步行走已使他们疲累不堪。单一海对照地图,今天走了40公里,比强行军还累。行军速度按正常规定,也只有45公里。他们已经走到了戈壁的腹地,再向前走60公里,就会看到国境线了。他有些莫名的沮丧,已经两天了却几乎没有发现女真她们的任何踪迹,冯冉甚至已开始失望了,他的头发沾满了泥灰,结在了一起,两只手十分脏,身上全是灰土。他从身旁摸过水壶摇了摇,绝望地把壶扔到了一边,壶声凄厉的哀鸣传出了很远,在孤寂的夜空中又深又孤独。
他们的水已用完了。单一海无言地望望冯冉,他的唇干裂着,白花花的唇白沾了满嘴。他有些心惊了。在戈壁上失去水,意味着什么?他没敢深想下去。现在,他们有两个敌人了,一个是干渴,再一个就是那群未知的狼。冯冉伸直了两腿,懒懒地衔了一根草,在嘴里嚼着。良久,他忽然望定单一海:&ldo;头儿,你说女真医生她们会不会已经回去了?&rdo;
单一海似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他愣怔了一下:&ldo;我直觉她们没有回去!&rdo;
&ldo;万一她们回去了,我们说不定又成了师里要找的人。&rdo;冯冉认真地望定单一海,&ldo;我们如果找不到她们怎么办?&rdo;
&ldo;再坚持一天,我有种预感,也许她们就在附近。她们应该在这一带!&rdo;单一海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首先陷入慌乱中,可他仍在心中低语,&ldo;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rdo;
冯冉轻微点点头,转身起来,去找了一些干草和枯红柳枝杈,堆在地上燃着。那团红火抖动着,像一匹火焰的舞蹈。单一海感到一阵温暖扑涌过来,全身暖热着。在火光中,他才觉出自己不再孤独。
冯冉钻进自己的睡袋,他的上半身都露在外面。单一海感动地看着他,这才像你嘛。这家伙在某些方面竭力让自己成熟着,可一旦真正陷入困境,面对这无处不在的恐怖时,他才是他,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ldo;哎,头儿,你听……&rdo;冯冉惊醒般地低呼。
&ldo;什么呀?&rdo;单一海被冯冉的神情惊动,他屏息寻找那声音的出处。夜空中除了这堆火焰的呻吟外,没有任何声音。&ldo;你别是听错了吧?睡吧!你也许太累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