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毕后,两人都又热又累,贺言春从地上捡起件小衣儿,替两人胡乱擦了擦,便抱着方犁睡了。酣甜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方犁酒也醒了,回想起下午情形,差点没羞死。后来猛然想到贺言春的伤,也顾不得窘迫了,探起身来看他的腿,果然绑在两侧的夹板有些松。方犁后悔不迭,忙穿了衣裳,把屋里草草收拾了,打发小厮出门去请医士。
贺言春被他闹醒后,躺在榻上不肯起身,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听方犁朝他唠叨不休,也只是如痴汉般,一味地对着他傻笑。后来想到若腿跛了,未免配不上他的三郎,终于才爬起来穿了衣裳。等医士来细细诊断后,幸喜于腿伤并无妨碍,只把夹板重新包扎整齐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自这日起,两人每晚睡觉前便必会罗唣一番。方犁要与他分榻睡,贺言春自然不肯,撒娇耍赖地保证,上了榻就只睡觉,什么事也不做;及至上了榻,又得重新保证一回,说自己只亲两口就睡觉,什么事也不做。到后来该做的不该做的,反正都做了。起先方犁每回都担心得要命,生怕磕着碰着他那伤腿,后来见总也无事,便也放下心来,由着他去了。
第九十一章迟迟归
樊城下头一场雪的那一天,方犁正和几位同僚在厅中议事。经过反复磋商,朝廷拟在全国四十八处铁矿设立铁署,所有铁署均归大司农所属的铁市长丞掌管。然而铁署里要设置哪些机构,如何进行铁矿的管理和经营,却都还并未完善。因而当天方犁和几位绣衣使请了樊城两位矿主、几位铸造坊的坊主,在厅中商议了半日,众人你言我语,提了不少建议,方犁命人一一记下来,打算回去斟酌后,写个折子送给徐久看一看。
正说得热闹,就见院外似乎来了人,伺候的两个差役出去了片刻,捧进来几个熏得正暖的手炉,并几碟刚做好的茶点、一壶热茶,说是外头下了好大雪片,隔壁院里的贺都尉怕冷着各位使君和矿主,特令人送来茶点和手炉。方犁忙让众人稍加休憩,招呼大家过来喝茶吃点心,那几个正说得口干,捧着手炉,喝着热茶,连连夸赞都尉大人仁厚细致、体察入微,自己腿伤未愈,却还时时关心他们的冷暖,实在让人感佩万分。
冬天黑得早,几人议到申时,见天色暗下来,便都约了改日再谈,各自回住处去了。方犁披着斗蓬、抱着手炉,将众人送至厅外,便也往住的院子里走。一路就见那雪纷纷扬扬,搓棉扯絮般从天空中落下来。到了院门口,便能看到屋里亮着灯,整个小院都包裹在暖黄色的光里。
方犁心里亦是一暖,忙几步上了廊沿,揭开棉帘子进了屋。就见里头炭燃着、酒温着、菜热着,还有位英俊儿郎在桌旁候着。贺言春正就着灯光看一册书,见方犁进了门,忙过来接着他斗蓬放到一边,又摸了摸他的手,道:“怎么手还是有些凉?敢是衣裳穿少了?”
边说边捏了捏方犁身上裘衣,见厚实得很,这才放心,道:“明儿再给你做个皮手筒。家里的也没带来,这手炉还是差些。”
方犁道:“费那个事做甚么?我又不冷!……咦,这是那后院里新开的红梅花么?好香!”
边说边走到架旁,凑在瓶中插的那枝红梅旁嗅了几下。贺言春点头,也过去偎着他站着,道:“今儿过去后边园子里,见那一树梅花都开了,想着你必定喜欢,便折了一枝回来。别看了,过来吃杯酒搪搪寒气。”
方犁便回去桌旁坐下,两人边吃边聊,说了些白天议事的内容,又问他天气转阴后伤腿疼不疼,贺言春摇头道:“我小心着呢,今天除了到后院里练箭,一整天没出门。”
半月前医士来给他除下了腿上夹板,说是腿骨愈合良好,每天可在家里适量散步,骑马蹴鞠这些活动还是缓两月再说。贺言春谨遵医嘱,整天连大门都不出,也绝少会什么外客,每日除了上午去后头大花园子里练一个时辰的箭,下午在屋里练大半个时辰的字,其余时间,便只在方犁身上用心,一饮一食都要亲自过问。等晚上两人吃罢饭,把院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他俩在里头忙活些什么。外人只以为贺都尉独自在樊城养伤,既不能逛青楼听歌看舞,又无法去郊外骑马射猎,必定十分孤苦寂寞。谁能想到都尉正巴不得天天过这种小日子,整天心花怒放乐不思蜀呢?
到了冬月末,樊城这边收并铁矿的事渐成定局,新来的郡守都尉也都逐渐到任,徐久便要领众人回京述职。邝不疑等人提前听到消息,都各自欢喜,商量着要等贺方二人到了,设筵为他们接风洗尘、置酒压惊。谁知一等好几天,徐久和其他几位绣衣使都回了京,唯独他二人还迟迟未归。后来听说是贺都尉腿伤未愈,受不得颠簸,又不愿耽误徐大人的行程,这才让他们先走,他和方使君在后头慢慢回来。
当天众人聚在倚翠阁里,说起这事时,邝不疑不免有些担心,道:“前阵子方三儿叫人到我那里拿钱,说是有急用。八成就是为了救小贺罢!也不知他那腿伤得有多重,听说是差点把命丢在樊城了呢。”
邱固道:“这倒不消担忧。若真的伤重了,皇上难道还会对小舅子坐视不管?必定会派御医去!如今京中并无消息,可见伤得不严重。”
邝大皱眉道:“就算伤得不重,他一个骑都尉,若是跛了腿,这辈子可就到了头,再想往前进一步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