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边境情报,前将军姚怀山率领的一万兵马,在大漠深处遭遇了单于的主力部队,姚怀山率众力战,最终却因寡不敌众而至全军覆没,姚将军也战死沙场;本来要和姚怀山汇合的邝部,在骁骑将军邝实率领下,从青原郡出发,中途却不幸遭遇沙暴,迷失道路,等兜了老大一个圈子赶到汇合地点时,匈奴骑兵已经全线退却,只来得及给姚将军收尸。相比之下,车骑将军程光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他率部众两万人从阳谷郡出发,在大漠中转战南北,竟没有遇到一个匈奴人,最后只得无功折返。而贺言春率领的一万人,从白石郡出发后不久,就再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不过一个月时间,皇帝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看着前线情报,只得把牙齿打落了和血吞。廷议中又有人开始跳出来,指责皇帝现在动兵太过轻率,认为以德服人才是上策,守城驱虏为中策,出兵讨伐乃是下下策。皇帝心情十分糟糕,也顾不得自己的仁君形象了,当廷把几个谏臣痛骂了一通,直接贬去边境,让他们以德服匈奴去。
在皇帝发作过两回后,大朝会开始沉寂下来。朝臣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商议起了战后安置问题。姚怀山所率部众全线阵亡,抚恤发放着落到大司农府。邝实延误军机,按罪当斩。皇帝念邝实守边多年,挣下功劳苦劳无数,允许他按照夏律以钱赎罪。在缴纳了足额钱财后,邝将军被革去功名、贬为庶人。程将军无功无过,虽无责罚,但脸上无光是肯定的。至于贺言春,就算要问罪,也得找到人了再说。几乎所有人都在感叹:年轻人果然还是不靠谱啊……
这一日,方犁从大司农丞府回来,天已经黑了。到家后他十分疲累,恹恹地吃了两口饭,便回房睡觉,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突然想到贺言春说过,京城东郊有座柏荫台有几分灵验,他曾随阿娘去烧过香。方犁当即决定,第二天就去柏荫台烧香去。
眼睁睁盼到天亮,方犁立刻起床梳洗了,带着小殷等人往城郊去,一路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出太阳之前,汗流满面地爬上了柏荫台顶。就见山顶清风阵阵、古柏森森,中间那房舍里,有一位年老的华衣妇人,正合眼跪坐在蒲团上虔诚祷告。不是言春的阿娘是谁?
方犁见了,眼圈一热,忙上去给白氏施礼。白氏见是他,也还礼不迭。两人不用多言,都知道对方因何而来。原来白氏自贺言春出征之日起,就搬到柏荫台上,好方便她天天过来祷告。等方犁上了香、祷告完毕,到门外时,就见白氏正由几个仆妇陪着,坐在柏树下一个石凳上。看见方犁出来,白氏便冲他招手儿。
方犁忙过去了,两人叙过寒温,白氏便执着方犁的手,道:“悄悄儿告诉你,这地方神明是极灵验的!那年皇后有了身孕,我特地带着春儿过来烧过香,求神明保佑娘娘如意安康。后来娘娘虽遭了些磨难,不都化险为夷了么?”
方犁点点头,道:“定是神明见老夫人心诚,不忍辜负了您老人家!”
白氏便微微笑了,道:“好孩子,你也受苦了。我家春儿啊……”一语未了,叹了口气,才又接着道:“我家春儿是个有福气的!我找人给他算过,都说他命里该有大富大贵。虽一时有些挫折,终究能守得云开见日出。好孩子,你休担心……”
方犁又点点头,道:“我晓得了,老夫人也不可太过操劳。不然,等他回来又该心疼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方犁便要告辞下山去。白氏带着仆妇们,一直送他到下山路口。方犁和她挥手作别,一面往下走,一面抬眼看,就见山下是一望无际的漠漠平原,平原尽头,是起伏的山脉,几乎与天溶成一色。
山的那边,是更多的平原和更多的山。一直往北走,就能到白石郡。方犁念及此处,只觉得抓心挠肝、五内俱焚。--言春,你到底去了哪里啊?
第九十六章将军令
贺言春从马上跳下来,边走边低头张望,后来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黑乎乎的一小粒土块,举在眼前细细地看。
程五一路紧跟着他,以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忙凑上来道:“这是什么?”
贺言春把那土块掰开来,凑到鼻尖处闻了一闻,抬眼看向远处,面无表情道:“羊屎。”
程五立刻十分嫌弃地后退一步,旋即反应过来,惊喜道:“羊屎?这么说咱们没追丢?”
贺言春把羊屎球丢了,拍拍手站起来,边往马旁边走,边接过齐小白递过来的水囊,仰头喝了几口,又递还给他,道:“这坨屎还很新鲜,看样子就是昨天的。咱们离匈奴人不远了,传令所有人,加快速度往前追!”
齐小白和程五立刻道:“是!”各自翻身上马传令去,正在休憩的骑兵们迅速起身整队,朝西边追去。
这是他们进入大漠的第十八天。大半月前,一万骑兵在白石郡集结,短暂休整后,就根据线报,在茫茫大漠里四下搜寻起了匈奴骑兵,结果好几天过去,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耗到第十天上,贺言春和程五邱固商量后,果断改变了策略,从找人变成了找牲畜。
匈奴人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草原部落的骑兵,平时四处劫掠,回家则以放牧为生。而放牧离不开有水草的地方。既然他们跑了好几处,都无法找到匈奴骑兵,足以证明情报不那么准确。那还不如离开既定线路,去探查附近的水草丰茂之地,循着大群牲畜的足迹,总有能找到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