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后,同一片土地上,这些思念,又在奥科伦留下的最后一丝魔神气息和奥维德一脉最后的族裔的见证下,又由使徒亲手取了出来,唤起了他的生命。
他唯一能做的事也许只有寸步不离地守候着万千年来思念着的一个人——正如同天空魔树眷恋着魔神,涅莫留斯眷恋着海神,星空眷恋着那些千百年来亘古传奇的英灵们。
无论多少年星霜月露、沧海桑田,都无法磨灭。
此时此刻,他们站在月光下。时光的洪流冲刷过一切,但仿佛从未使他们改变分毫。
赛德拉格斯轻声说:“我的名字带着‘虚无’的符文,我其实……并无灵魂。也许……我只是这一段思念的载体……而已。”
他站在那里,如同等候判决的罪人。
那片奥科伦的故土上,他曾经与魔神旷日战斗胜负难分,也曾经挥挥手送葬天空魔树后送苏文离开;幽暗的月影湖底,他曾轻描淡写地镇压女神萨里维尔,也曾经落寞地等候两百年光阴;遥远的无尽之海下,他曾经在虚空中面对最绝望的梦境,也曾经许诺过一个最终的答案。
他在苏文面前没有翻云覆雨的高傲。
只剩狼狈。
苏文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帮我拿着。”
赛德拉格斯接过他手上的纸片。
苏文忽地瞪大眼睛,大声道:【定!】
赛德手上的纸片散发出微光,隐约透出一个【定】字,随即人便不动了,眼底透出一丝愕然。
苏文摸了摸下巴,绕着他转了两圈道:“文字加上语言,果真有用啊……虽然麻烦了点,不过不用真名就能起作用,不错,不错,嘿嘿嘿。”
看了看眼前这个真人雕像,苏文嘿然笑着把他推倒在城墙边上,猥琐道:“早想这么做了,看你气质造型凹的不错,回回没舍得下手。嘿嘿嘿,小爷这也算是霸气了一把吧?”一边把沾了黑炭的手往人衣襟上抹了两把,接着道:“你可别怪我,小爷让你瞒了这么久,你以为今儿装一顿可怜就算过去啦?没门!!!”
说着苏文瞪大眼睛,作狰狞状,一阵怪笑:“桀桀桀桀……大美人儿,这可是你撞到我手上的哟!”
因为笑得喉咙有些不适,苏文清了清嗓子,随即低头在赛德的脸上比划了一阵子,拿炭笔在他左脸上画了朵花,兀自咕哝道:“唉,怪舍不得的,先给你画个花儿,姑且算利息……”然后撩开袖子,开始左右开弓,一边仍在唠叨个不停,“你这可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哈,我早告诉你老附身别人是不好的,搞不好就变欧阳大老板的下场……嗯,鼻子那么高干嘛,真不好画……”
“身躯算个啥,灵魂又是个啥玩意儿,小爷其实根本没信过……咳,这世界上这么多个奇奇怪怪的生物,没见哪个跟你一样想不开啊,真是,你这这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干。开天辟地头一只泰坦的时候,人家要跟你一样左右一看,哎哟没一个跟他一样会动的,完啦异类啦,然后去抹脖子……那你这个世界得变咋样啊。”
苏文说着捏着赛德下巴左右看了看,对自己的大作表示满意,接着叨:“你不挺好么,长的又好看,又懂魔法的……世上多少个凡人羡慕还羡慕不来了,更别说多了去的都是不能动的花草树木,想那些个能化形的灵物啊都得是十神器那级别……算了你不知道这个。总之你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赛德不能动,只看着他。
苏文的眼神中带着睿智难言的光芒,又似是神秘莫测的气息,然而一眨眼,那黝黑深邃的眼中,却又仿佛只有促狭的笑意。
他快乐地站起身,微笑着对他说:“都是活着,都是一辈子,都不过是天生地养自然造化,没必要介怀什么,懂么。”
话音刚落,城墙上传来了士兵的低喝:“什么人在那里!”然后是巡逻小队集结的声音。
苏文忙不迭丢了炭笔,唰地扯走赛德手上仍抓着的【定】字,躲在他身后道:“快跑啊!城管来罚款了!”
赛德拉格斯终于能动弹了,却是哭笑不得,反手捉住他,夹着人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
☆、残缺的回环
那天夜里,苏文疲倦地回到自己的地盘囫囵睡了一觉。
第二日清晨,侍者敲响了他的门,告诉他有人想见他。
老神父桑托尔来向他道别。
苏文起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来不及多说什么,他匆匆骑着老白一路追出乌尔乔敦,然后在城外见到了桑托尔。
老神父安然坐在路边,喂他的马吃些麦子,看见苏文,微笑地张开怀抱。
苏文狠狠抱了抱桑托尔,问道:“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桑托尔笑道:“我的稻子快要熟了,不早点赶回去的话赶不上收成。”
苏文说:“留下来吧,桑托尔,我也可以养你啊……你不该接着操劳了,在这里住下吧。”
桑托尔摇了摇头,道:“我在奥科伦种了一辈子地啦,不习惯乌尔乔敦的土,也不知道这里的气候能种些什么。”
静了一会儿,苏文知道桑托尔真正离开的原因其实是乌尔乔敦的贵族们不欢迎他。他是圣廷的“叛徒”、先王的故人,在王都最空虚王座竞争最激烈的时候只能随便丢个爵位把他远远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