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小说网

第20章（第1页）

&ldo;二叔，吃了这碗粥再上路也不迟。&rdo;

老女人把已经凉了的那碗粥端到二叔的面前。也许是太饿了，也许是不愿做饿死鬼，二叔低着头，一口气地喝完了。

&ldo;咚、咚、咚……&rdo;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人们不约而同地向脚步声那边张望。只见从村的东头走近一群人，人群前面是几个梳着辫子的大男孩，他们的手里提着花花绿绿的点心盒，后面是一抬八人大轿，轿的后面也跟着十几个大男孩，青一色的男人，竟无一个女性。人群直往王家庄奔来，不一会儿，轿子便在村于中停下来。

&ldo;陈公公，您老到家了。&rdo;

一个男孩开口道，他一开口，便露了馅，分明是个男孩，却细声细腔的，像个女孩说话。人们只见从轿子里面走下一位太监，这人白白净净的面庞，高大魁武的身材，可走起路来却一扭一扭的，活脱脱一副女人相。

&ldo;是二柱，是二柱，没错，是他。&rdo;

刚才寻短见的老人突然惊叫了起来。那老太监听人唤他的名子，不由地向这边张望，当两个人的目光相撞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对方跑去。

&ldo;二柱兄弟，你咋回来了。&rdo;

&ldo;二宝兄弟。&rdo;

两个男人，一个骨瘦如柴，一个白胖胖，他们拥抱着，老泪纵横。

这老太监名叫陈二柱，与寻短见的老人王二宝原来是一起玩大的小伙伴。有一年冬天，二柱的娘因难产命归黄泉，留下可怜的五岁孩子陈二柱，二柱有个哥哥叫大柱，他们的父亲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小弟兄俩，日子过得很艰难。可小小年纪的二柱只懂得贪玩，还不明白生活的辛酸，他冬天和二宝一块儿捉麻雀，把麻雀的肚子剖开，拿到场院里，点上一把火，烧麻雀吃，可香了；夏天和二宝一块去村后的大清河里游泳，有时还捉点小虾、小鱼之类的回来；春天挖野菜，秋天拾山芋。童年时代倒也充满乐趣。一天，小二柱嘴里嚼着甜草根，手里摆弄着用柳条编制的草帽正悠哉游哉，突然从村边远处传来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接着就听村里的人大喊：

&ldo;快跑呀，抓差的来了。&rdo;

壮劳力纷纷向田里跑去，二柱看见父亲也跑着：

&ldo;爹，爹。&rdo;

小二柱大声叫着爹，他的父亲朝他望了望，又折转回来，抱住了二柱。就在这时，抓差的几个兵揪住了二柱爹的衣领，不由分说便把二柱的爹往东拉，二柱死死地抱住爹的腿。

&ldo;小王八羔子，滚远点。&rdo;

一个当兵的一脚踢开了二柱，二柱亲眼看见爹被抓走了。爹这一走，他和大柱成了孤儿，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汤，又过了三年，十来岁的二柱瘦弱不堪。有一天，出嫁的姑妈突然来了，她边哭边说：

&ldo;姑姑实在养不起你们弟兄俩，只能带一个走，另一个进宫混口饭。&rdo;

什么是&ldo;进宫混饭&rdo;，小二柱当然不明白，他的远房大伯抚着小二柱的头，悲切地说：

&ldo;这孩子从小身子骨就单薄，恐怕以后干不动田里的重活，还是让大柱传种接代，二柱进宫吧。&rdo;

小二柱天真地问姑妈：

&ldo;宫里在什么地方？宫里好吗？有二宝这样的小伙伴吗？&rdo;

他只见姑妈一个劲地哭，并不回答他的问话，于是他意识到宫里并不好，便哭闹起来。

&ldo;二柱，你想吃饱吗？想穿好一点吗？&rdo;

&ldo;嗯&rdo;

&ldo;那宫里虽然没有大青河，不能捉麻雀、抓小鱼、赶野兔、打弹弓，但你到了那里，吃得饱，穿得暖，没准逢年过节还能吃上大肉呢。&rdo;

姑妈安慰着小二柱，二柱看见大伯也赞同姑妈的话，便半信半疑地答应了。临走那天，二宝赶来送二柱，两个小伙伴这一别竟60多年没见面。

二柱入了宫，先&ldo;净身&rdo;，后学着干活。他虽小，但人很机灵，又勤快，很快便被拔到皇阿哥那儿做事。他还算幸运，一生没有多大的风浪，多少也积蓄了些钱财，这会老了，再也做不动了，便告老还乡。当年他侍奉的阿哥现在成了王爷，王爷对他不薄，特意挑了十几个小太监送他还乡。

&ldo;二柱呀，你头上的那个疤还这么明显，要不，我哪能认出你呢？这几十年你过的好吗？&rdo;

&ldo;二宝，走，咱们先进屋，慢慢再说。&rdo;

两位老人进了屋，老太监四顾环视，意识到家乡人过得还是很穷，便吩咐小太监赶紧打开糕点盒分给乡亲们吃。饿了多日的村里人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填饱了肚子才想起来问长问短。

&ldo;怎么这些年来，没有你的一点信儿。&rdo;

&ldo;唉，有什么值得捎信回来的，一个阉人，太监，活得不值。&rdo;

老太监面有愧色，他的难言之隐引起了人们的深切同情。

&ldo;算了，老了，不想它了。&rdo;

人们试探性地问老太监此来目的。老太监也没有绕弯子：

&ldo;回来养老，当了几十年的忠实奴才，主子也赏了一些银两，打算在老家盖间小草房，安度晚年。&rdo;

老太监便在家乡王家庄住了下来，后来老死后，邻人把他葬在河边。因为他是&ldo;净身&rdo;了的人，又在宫里过了60多年，毕竟与常人有些不同，不能葬在祖坟里。老太监回家后的那几年，一些人又同情他，又鄙视他，也有的羡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