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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安邦太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不要在生人面前乱说一气，可心里还真有点高兴，儿子有这种念头总比没有好哇。王毅顺看见外甥很崇拜自己，便来了劲了：

&ldo;海儿，愿不愿意跟表舅进城学艺？&rdo;

&ldo;愿意。&rdo;

安德海爽快地答应了，但他一看爹娘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是不愿让自己跟表舅走的。是的，安家夫妻不会放走儿子，一是不舍得儿子远行，二是安家实在不能没有这个孩子，他已是半个大人了，洗洗唰唰，劈柴做饭，离了他，家里可真没法过。安德海低下了头，王毅顺回想当年自己若不是被戏班老板看中，也没有今日，他好像动了恻隐之心，想发现并培养一个穷孩子，了却自己的一段心愿，于是他从怀中拿出了三个金元宝：

&ldo;妹妹，哥哥虽不是富豪之家，但这几个元宝还拿得出来。

这钱便是供我这外甥读书用的。&rdo;

安家夫妻见表哥如此之慷慨，供儿子读书，感激啼零，&ldo;扑通&rdo;一声双双跪倒在地上：

&ldo;哥哥，大恩大德，我们怎么报答？&rdo;

&ldo;瞧，见外了不是，还什么报答不报答，我是他舅舅，等他有了出息，我这个当舅舅的也光彩呀。&rdo;

王毅顺告辞了，安邦太拉着安德海的手一直送到村外，最后还让儿子给表舅磕了三个大响头。听说舅舅供自己读书，安德海的心里高兴极了，在他幼小的心里，早就梦想着升官、发财，原来只知道汤家有钱，&ldo;汤包子&rdo;小时候欺负自己的事永不能忘记，心想证大后一定赚很多、很多的钱，回来好收拾&ldo;汤包子&rdo;。今天表舅一来，看那表舅打扮和出手那么大方，他敢断定，表舅比汤二掌柜还有钱。自己好好读书，等长大以后挣大钱，和表舅一样大方。

&ldo;儿呀，人家供你读书，你可要争口气，才不枉费你表舅的一番好心。&rdo;

安邦太似自言自语，又似在教育儿子，他早在儿子出生前，就梦想过再苦再穷也要供孩子读书，将来中个举人什么的，也算是安家之大幸，可这些年来，家里一贫如洗，生活十分艰难，早就把供儿子上学的念头给忘了。今日真是福星高照，这孩子有造化，来了位大贵人，儿子有指望了，安家有指望了。

没几天，安邦太便把儿子送进了私塾，这私塾先生与安家素有往来，现在又收了安邦太的银两，自然是悉心教授安德海。安德海从小十分好学、聪明，第一天下学回家，便能滚瓜烂熟地背出：

&ldo;人之初，性本善……&rdo;

爹、娘高兴极了，仿佛文曲星降临到了他们家，视儿子为宝。可是不几天，安德海提出不读书了，这个消息就像颗炸弹，爹娘慌了神，无论怎样逼问，安德海就是不说。爹恼了，脱下脚下的那只旧得不能再旧的鞋子，劈头盖脸地打向安德海：

&ldo;不争气的东西，孽种，打死你算了。&rdo;

娘在一旁抹着眼泪，求儿子，求丈夫：

&ldo;别打了，你歇一会儿。海呀，告诉娘，为什么不读书了？&rdo;

安德海一言不发，紧闭双唇流着泪。安邦太更气了：

&ldo;好小子，才念了几天书，翅膀硬了，你娘跟你说话也不爱搭理了。&rdo;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安德海仍以沉默反抗爹娘。安德海为什么不愿读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日，安德海背着书包，那书包是娘从箱子底下找出自己出嫁时的嫁衣做的，大红底子，绿白小花，挺好看的，娘做了一个通宵才做好。安德海边走边背：

&ldo;人之初，性本善……&rdo;

&ldo;小子，喂，喊你哪。&rdo;

安德海抬头一看，是&ldo;汤包子&rdo;，他便装作没听见。小时候，他曾受过&ldo;汤包子&rdo;的胯下之辱，那时只有四岁，他不懂是受了污辱，后来长大了以后，他一想起从&ldo;汤包子&rdo;双腿下爬过，就恨自己，恨&ldo;汤包子&rdo;。这种恨愈来愈深。去年给汤家放牛，安德海总是尽量避着&ldo;汤包子&rdo;，他清楚自己的个头小，打不过他，如果真的打过了他，爹和自己也不能在汤家干活，不干活全家人吃什么？所以，他总是远远地躲着汤家少爷。

&ldo;小子，你姥姥瞎，你聋，真是两个宝贝。&rdo;

安德海强咽怒火，不想与&ldo;汤包子&rdo;发生争执，他便退了几步，想绕道而行。谁知&ldo;汤包子&rdo;见安德海躲他，更来了劲了：

&ldo;小子，今天本爷非治治你不可，看你家那副穷酸劲，还想读什么书！&rdo;

安德海一声不吭，心想：&ldo;&lso;汤包子&rso;呀&lso;汤包子&rso;，今儿个爷让你，瞧你那熊样，等一旦爷有了钱，非来收拾你不可。&rdo;

汤家少爷见挑衅不成，只好作罢。第二天，他趁安德海出去小解之机，偷偷地坐在安德海的座位上，磨蹭着。过去的私塾先生教学生，只分学生等级，并不分班，十几个孩子坐在屋里，先生因材施教，先教几个大一点的，然后让他们背书，再去教几个

小一点的。有时候，一个屋里坐的学生，有的学&ldo;三字经&rdo;，有的学&ldo;关关雎鸠&rdo;，有的学《出师表》，还有的学&ldo;床前明月光&rdo;，所以，学生的年龄相差很大，大一点的孩子有十七八岁的，小一点的有六七岁的，学兄、学弟全坐在一间屋子里。按礼说，&ldo;汤包子&rdo;是安德海的学兄，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本应当团结相处，可他们俩有过摩擦，互相之间难以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