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德罗也极重视戏剧中的情节处理,不过还是要求情节密切联系到情境。在这方面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点是他的&ldo;对比&rdo;说。过去喜剧常用人物性格的对比,例如出现了一个急躁粗鲁的人物,就配上一个镇静温和的人物来作反衬。狄德罗反对达种机械的对比,因为这不仅单调,而且会使主题不明确,叫听众&ldo;不知道应该对谁发生兴趣&rdo;。他认为在现实生活里,人物性格只是&ldo;各有不同&rdo;,并非&rdo;截然对立&rdo;。人物性格既然取决于情境,严肃剧所应采用的就应该是人物性格与情境的对比:
情境要强有力,要使情境和人物性格发生冲突,让人物的利益互相冲突。不要让任何人物企图达到他的意图而不与其他人物的意图发生冲突:让剧中所有人物都同时关心一件事,但每个人各有他的利害打算。
真正的对比是人物性格和情境的对比,这就是不同的利害打算之间的对比。
‐‐《论戏剧体诗》,第一三节
他接着举例说明他所要求的对比:&ldo;如果你写一个守财奴恋爱,就让他爱上一个贫苦的女子&rdo;。这是一个贫富悬殊的对比。两人出身不同,社会地位不同,人生观不同,对同一件事的利害计较就不同,由此而生的情境就是戏剧性的情境。从此可知,狄德罗所说的&ldo;对比&rdo;其实就是矛盾对立,就是冲突。这样把辩证观点应用到戏剧情节的发展,已经露出黑格尔的&rdo;冲突&rdo;说的萌芽了。
第二点是他对于戏剧布局的看法。他一方面要求情节要有现实基础和社会内容,另一方面也强调在处理情节中创造想象的作用,这也是他的辩证处。他说:
布局就是按戏剧体裁的规则在剧中安排出一部足以令人惊奇的历史;悲剧家可以部分地创造这部历史,喜剧家则可以全部地创造这部历史。
这种创造要在显示事件之间联系上见出。在现实世界一系列事件之间本有内在联系,但是由于我们还没有全盘认识,这种内在联系往往被许多偶然事件掩盖起来,使人不易察觉,因此它们就现出一些偶然性。在戏剧里作家有选择和安排事件的自由,就可以把偶然的东西抛开,把一系列事件的内在联系突出地显示出来。因此,他认为&ldo;比起历史家来,戏剧家所显示的真实性较少而逼真性却较多&rdo;(17)。在《芮迦德生的礼赞》里他也说&ldo;历史往往只是一部坏小说,而像你所写的小说却是一部好历史&rdo;。这番拿文艺作品比历史的话显然受到亚理斯多德的影响,用意要在个别已然事件与见出规律性的可然事件之间的分别。狄德罗把前者叫做&ldo;真实&rdo;(事实的真实)而后者叫做&rdo;逼真&rdo;(情理的真实),戏剧和一般文艺不是历史,只要求情理的真实而不要求事实的真实。&ldo;逼真&rdo;就是显示事物于理应有的内在联系。文艺在这方面又和哲学与科学不同,它不通过抽象思维而通过形象思维(即想象)。狄德罗替文艺的想象下过一个很精确的定义:
从某一假定现象出发,按照它们在自然中所必有的前后次序,把一系列的形象思索出来,这就是根据假设进行推理,也就是想象。
‐‐《论戏剧体诗》,第一○节
这个定义之所以精确,因为它显示出形象思维的虚构性和逻辑性,不是把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绝对对立起来。
关于文艺,从客观基础方面看,最基本的问题是个别形象的必然性和普遍性(一般与特殊的统一,&ldo;典型&rdo;的真正意义):从主观活动方面看,最基本的问题是形象思维的理性或逻辑性。狄德罗不但抓住了这两个基本问题,而且指出它们二者之间的联系:主客两方面在达到&ldo;逼真&rdo;的&ldo;想象&rdo;上面统一起来了。
狄德罗不但是戏剧理论家而且是创作者。他写了两部新型市民剧,《私生子》和《一家之主》。他的理论著作都是用来说明和辩护他的实践的。这两部剧本近于对话录,说教的气味很重。不算很成功。但是对法国戏剧来说,他的理论与实践起了扭转风气的作用,即把戏剧由古典型和封建性转到话剧型和市民性。这个运动在狄德罗的影响之下,莱辛在德国掀起了同样的市民剧运动。促进了西方剧艺进一步的发展,为易卜生型的问题剧打下了基础,在法国本身,直接继承狄德罗衣钵的是博马歇(beauar插is,1732‐1799)。他写了两部成功的严肃剧:《赛维尔的理发匠》和《费加罗的结婚》和一篇《论严肃剧》的理论著作。
(b)关于演剧
狄德罗还深刻地研究了过去西方戏剧理论家很少注意的一方面,即戏剧的表演。他写了一篇对话,叫做《谈演员》(18)。这部对话所讨论的中心问题是:演员在扮演一个人物时是否要在内心生活上就变成那个人物,亲身感受到那个人物的情感?狄德罗的答案是否定的。依他看,演员的矛盾在于他在表演之中,一方面要把所扮演的人物的情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使观众信以为真,受到感动,另一方面他却不应亲身感受到人物的情感。要十分冷静,保持清醒的理智,控制自己的表演,做到恰如其分。
狄德罗自己是个最易动情感的人,在文艺见解上他一般是要求信任自然,鼓吹文艺必须表现强烈的情感。但是对于演员。他所要求的却正相反,不是自然而是艺术,不是强烈的情感而是准确的判断力,不是自然流露而是一切都要通过学习、钻研和创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