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离轩不在,一般这个时辰,他是不可能起得来的。
沈墨吃完,出去牵自己的马,苏云舒才两三口解决了自己的饭,追了出去。
二人各自上马,一路疾驰,因为颠簸动荡,苏云舒早餐又吃的急,只觉得胃里翻涌,有点难受。
他叫停了马匹,干呕两声,却并没有要吐的意思。沈墨本来已奔出很远,又折返回来,看到苏云舒的眼尾因为难受染上殷红,漂亮极了。
苏云舒一夹马肚子,缓行几步到沈墨旁边,委屈道:“沈兄,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这话撒娇意味明显,沈墨却知道苏云舒绝不像面上那么纯良,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做戏,他只当是没听到,不予回答。
苏云舒见他嘴上不说,可骑马的速度却是慢了许多,知道沈墨心软了,便又继续讨好地说:“沈兄,你别不理我,你若怪我刺我一剑也可,把我交给星天鉴的人也可,但你别不理我呀!”
沈墨瞪了他一眼,说了声:“闭嘴。”
苏云舒却抿嘴笑了起来,模样生动明媚,他小声说:“终于理我了!”
沈墨无语良久,逐步提高速度,似是不想再听身旁之人耍无赖。
他们行路一天,几乎不曾休息,才在夜里赶到承渊阁。承渊阁的门童见了他们,行了一礼,道:“少阁主回来了。”语气却是礼貌疏离的。
一路上见了人,也都如此,极其礼貌地对他二人行礼,但言行神态却并不热络。
沈墨见苏云舒一进家门便收敛了所有笑容,严肃内敛的带着沈墨进了会客厅。苏云舒的父亲果然已经等在那里。苏父名苏满修,也算是江湖一大传奇。
沈墨见人行了一礼,苏满修起身相迎,将沈墨请到上宾座,却回头冷声道:“你去跪祠堂。”
像是料想到了一般,苏云舒跪下给苏满修磕了个头,起身离开了。
沈墨想他奔波一天,又几乎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不由有些不忍,可这毕竟是对方家事,又不好开口,只得作罢。
苏满修请下人沏了茶,缓缓开口:“之前小儿已将情况书信告知了,在下搜寻多日,并未发现其踪迹,却只得了两条线索。”
沈墨微抿了口茶,道:“还望阁主告知。”
苏满修微微一笑,转圜道:“您于云舒的恩情是你们之间的事,和承渊阁并无关系。”
沈墨早已想到,只是淡淡开口:“开价吧。”
苏满修却说:“不要钱,只想做个交易。”
沈墨抬眼看向苏满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苏满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跪在沈墨面前,道:“我们承渊阁远离庙堂,只是为了在这乱世中谋一自处之地,可云舒却不知受谁蛊惑,非要搅到朝廷争端中去。眼见我承渊阁就要因他遭受大祸,我不能无动于衷。早些年就听闻巫皇大名,在下对巫皇品节仰慕已久,又闻巫皇善占卜窥星,在下只希望巫皇日后能保我承渊阁上下平安。”
沈墨眉头紧皱,把苏满修扶起,没有言语,可苏满修却紧抓着沈墨的手,言辞恳切:“巫皇,中原必遭大乱,若您答应保我承渊阁渡过此劫,自今日起,承渊阁上下情报网皆为您所用。”
沈墨问:“为何是我?”
苏满修苦涩一笑,“我也习得一些卦算之术,虽不专精,却也幸得上苍警言,唯有您可救我承渊阁。”
沈墨沉默片刻,庄严回答:“我不敢承此重任,但我可向您保证,若日后承渊阁有难,我绝不袖手旁观。”
苏满修苦苦一笑,向后踉跄两步,跌坐到座位上,叹了口气,“够了,如此便够了。”
沈墨从会客厅出来,向自己的客房走去,路过祠堂看到苏云舒端跪在香案前,进去礼貌的上了香。
苏云舒缓缓道:“若承渊阁有你庇护,我也放心了。”
沈墨早已无力去指责他把自己诱骗到承渊阁来受此安排,颠了颠怀间的水袋,问:“喝点水吗?”
苏云舒摆摆手,怅然道:“枉我自诩风流,身肩大义,却也保不得这天下,保不得这一家。我知错,可我不认错。英雄自乱世而起,自乱世而出,如今政治腐坏,众蛆当道,纵我辈身在江湖,也不能坐视不理。沈兄,若你还愿信我,能否原谅我一路瞒你欺你,我当真是毫无恶意。”
沈墨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没怪你。”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苏云舒抬眼看向沈墨,眼眶里满是泪意,沈墨微微一愣,心口竟有些莫名的疼。苏云舒朝着沈墨磕了一头,声音酸涩:“我只怕我一人之责,日后会累及全家,沈兄,我承渊阁便靠你了。等苏某使命完成,必报您大恩!”
沈墨心想,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果真是把自己活活推入两难之境……
沈墨蹲下,一指抚去苏云舒眼底的泪花,在他耳畔轻声说:“行了,别哭。你效命的人是不是二皇子?”
苏云舒身体一僵,没敢动弹。
沈墨又说:“当年南疆国破时,遣六皇子诱我入中原救我一命的,是不是你?”
沈墨眼睛一眯,离他更近,声音更小,气息吹的苏云舒有些痒,“你从那时起便开始布棋,若二皇子是将棋,我很好奇我是什么角色。你就不担心有一天这棋盘烧了,你也会引火上身。”
苏云舒呼吸一滞,并不言语。沈墨站起身来,神色如常,只是把怀里的水囊解下放到苏云舒面前,淡淡道:“还是喝点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