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写道:“嫌少?那你就别跑,留下和它们打架吧。等你死了之后,我把你的故事告诉山下的诗人,让他写一个弱智猎手和盾卫决斗然后被盾卫踩成人毯再锤爆脑袋的故事。至少能警醒一下世人。再见,我要关闭通讯了。祝你死得惨点。”
另一边,卡林格站在凌晨的山道上,扛着阔刃剑,听着眼蛛念出以上词句,看着三个比熊还大两圈的盾卫从不同方向接近……他有点紧张,但不害怕,甚至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卡林格啧啧感叹:“真精彩,真精彩……撕成三百块让妈妈和老婆缝三天三夜,和盾卫决斗被踩成人毯……雾凇大师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精灵啊,你老家的同族都这样吗……”
其实雾凇仍然能听见这边的情况。他口头上说关了通讯,其实并没有,他只是让眼蛛身上的红点看似熄灭而已。
雾凇的脸有些发烫。其实他还能写出更刻薄的句子,但他不想继续写了。
对话会分散卡林格的注意力,毕竟卡林格面对着守塔盾卫呢。
雾凇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去开门,不去帮卡林格。卡林格的战斗能力不弱,只要他认真一点,逃掉应该是没问题的。
卡林格想跑确实不难。他的扰敌药剂用在了剑上,只要丢下剑,盾卫和眼蛛根本不会针对他本人。但卡林格偏不这样做。
距离最近的盾卫冲过来挥臂劈砸,卡林格扛着阔刃剑连跳带攀,挂住一处粗树枝,看准位置,纵身跃下,踏住盾卫肩头的同时,巧妙地将剑刃卡进它后肩胛与腰部的结构接缝。
这个位置是大多数大型盾卫的弱点,或者说是设计缺陷。它们的攻防守动作无法触及此处,剑刃卡进去之后,它没法自己把它拔出来。
成功之后,卡林格敏捷地跃开。另一架盾卫扑了上来,朝着身上挂剑的同类猛攻。
很快,三架盾卫打作一团。它们同样强韧,同样坚固,同样没有触觉、不知疲惫。虽然它们互相猛烈攻击,但其实谁都不太能伤到谁。
卡林格压根就没想真和盾卫打架。人类很难伤到金属构装体,除非利用一些手段破坏其结构,但他没带专业工具,也没带专业参谋,于是他只好想出这么个法子。
他躲在一旁,一边深切哀悼那把阔刃剑,一边故意发出各种痛苦的声音。
先是闷哼,偶尔小声惊叫,骂脏话,激烈地气喘,咳嗽,咬牙切齿,嗷嗷叫,故意用脚蹬地、摩擦植物、用石头打石头,折断一把地上的枯树枝,配上压抑的痛呼。
他早就猜到了,雾凇说要关掉通讯,其实肯定还在偷听战况。
眼蛛虽能帮助法师侦测一些东西,能发声、传声,但另一头的法师多半是看不见画面的。如果他看得见,他就会看到三个盾卫互相攻击,那他早就该开始骂人了。
卡林格猜得没错。
那些声音在雾凇听起来,显然是赏金猎手受到金属盾卫围攻,已经被殴打得奄奄一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跑了。
雾凇在书桌边抓起一把拆了宝石的旧权杖,杵着它匆匆赶到螺旋阶梯边,踏上浮碟,蹲跪下来,让浮碟以最快速度上升。
雾凇一路上都在低声咒骂。对现在的他来说,仅仅是这样快步走路,都已经是很大的负担,所以他连骂人的话也说不连贯,声音也断断续续。
这样实在是有点难受,但他又实在不想闭嘴,骂人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了。
虽然他的时间不多,但他也不想在事情完结之前就被意外气死。
出了坠月塔之后,他边走边回忆静湖老师的工程图纸,回忆自己学过的所有急救知识,并且把树冠里的魔法照明调亮了几个度。
赶到冲突所在的地点时,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惨烈的场面:一个盾卫趴在地上,另外两个盾卫暴风骤雨般攻击着它,它的肩胛接缝里死死卡着一把剑,剑已经扭曲变形了,于是卡得更紧,盾卫本身倒没什么损伤,只是因为被压制而很难重新站起来。
雾凇的视线越过三个庞然大物,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对面树下。
卡林格毫发无伤,面带笑容,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对他行了个躬身礼。
雾凇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十分想破口大骂,但刚才的匆忙行走让他胸腔发紧,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论卡林格如何,他也不能放着这三个盾卫不管。他召来一只眼蛛,在其顶端划出法术字符,眼蛛从身体侧边弹出一个小盒。
雾凇默念咒语。随着他的手势,小盒里飘散出淡金色的沙粒,沙粒流向三架盾卫,从它们的身体各处的接缝徐徐渗入。
沙粒全部没入魔像体内之后,一条条纤细的丝线从空气中由虚变实,一边是魔像的各个关节,一边是法师的指尖。
看到这一幕,卡林格聚精会神,暗暗惊叹。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法师修理魔像。
雾凇抛下了木头权杖,左手牵引着魔像,右手在空中划出各种法术符文。三只魔像先是停止动作,再是缓缓恢复备战站姿,一只魔像去拔掉了同类身上扭曲变形的剑,然后三只魔像整齐站好,列队,慢慢走向坠月塔附近,回到它们待命时的掩蔽地点。
做完这一切之后,空气中的丝线也消失了。雾凇放下双手,沉默片刻,转身走向卡林格。
“你……”雾凇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底气不足,一时没能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