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半月的时间白秋令继续南下,无论他怎么走,唐昀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偶有几次他觉得自己甩掉了那人,但没几日就又能看到他的身影。
说来也怪,唐昀要和白秋令一道,只是摇着一把扇子惬意地跟在他身后,从来不光明正大的缠在他身边。他倒也不怕人突然跑了,反正他腿脚快想追便追,想放放了便是。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着,反而让白秋令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把人撵走。
江南的夏季些许闷热,整个永洛小镇像是被放置在笼屉里,人在里面走一遭就满身的汗。
白秋令半路上得了青霜剑的消息,连日奔袭一刻不歇地到了这里。进镇的时候天色已晚,他便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
前脚刚和掌柜的定了个房,后脚唐昀就大大方方拍了张银票在掌柜面前要他隔壁的房间。
掌柜面露难色,又舍不得面前那张巨额银票,迟疑道:“客官,不是不给您那间房,实在是您看这——”
唐昀挽起袖子又从腰上荷包里取了一块碎银放在掌柜的算盘上,补充道:“左边那间。”
后来他是怎么跟掌柜说的白秋令便不知情了。
左右反正他都没心思管,先一步回了房。毕竟一路上他习惯了唐昀这种做法,就算他隔天要在旁边另建一个客栈都不足为奇。
晚些时候小二送来了热水,白秋令正要回绝,却听小二说:“客官,您还是用热水吧,我们这儿——”白秋令擦拭着清羽等他下文,等了半晌却等不到他后半句话,于是问道:
“这儿怎么了?这么热的天,你们都用热水沐浴?”
小二干咳两声,心虚之下眼神在白秋令身上飘来飘去落不下来,他一边往木桶里倒热水一边又道:“我们这儿就算是热得出汗晚上也得用一用热水,湿气太重,我还给您备下了炭火,放在桶下面,水凉得慢些。”
待人加完了一桶的热水,白秋令也没能想明白为何这么热的地方,如此酷暑时节,一定要用热水“驱寒”。
他开了窗,在屏风后面脱下衣服跨进了浴桶里。
水本就足够热了,桶下还有炭火煨着这水,他这一个澡洗下来确实是比之前还要热。小二在桶里放了陈艾,这会儿泡得他满头大汗,干脆真气游走调息内力,将穴位都走了一遍,等他披了外衣出来往床边一站,果然是比刚刚凉爽了许多。
永洛镇是地地道道的江南水乡,河水穿城而过,两边是农家,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道小桥,洗衣做饭取的都是这河水。客栈立在河流上游,地势高一些,白秋令站在窗边,将河道两边的景色一览无余。
今晚不知是镇上什么日子,许多少女手里拿着花灯与对岸的年轻男子隔河相望,却迟迟没有将手里的花灯放进水中。他仔细瞧了瞧,终于看到她们手中不仅抱着花灯,还拿了一个梭子,梭子上系了个香囊。
他觉得有趣,便披了衣服推门出去,临下楼之前他还特别留心了隔壁唐昀的房间,确认那人在屋里沐浴之后才放放心心的离开,信步走到了街道上。
他一路走一路看,街道两边都是各色的花灯,形状也有不同的,做成花也做成动物,街上热闹非凡。他没戴席帽出门,站在街道中间清羽握在手中,抬头看着星辰满布,心情忽而放松下来。
然而此时人群却忽然开始往河边涌,他小心顾着左右,怕伤了人,但左右都避让不开,干脆便找了块儿空地脚尖点地立在了一旁的房顶上。
河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街道上空了些,他又衣袂翻飞落了下来在地上站定,伴随着他落地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白少侠常年深居山中,这样的场面怕是没见过吧?”唐昀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站在一边,就像等着他从房顶上下来一样,自然而然地与他说起话来。
白秋令明白唐昀只是想与他说说这场活动,见识过这些也没什么好炫耀的,但是这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听上去让人非常不自在。
他瞥他一眼就朝河边走,唐昀摇摇扇子跟了上去。
街道上的人都到了河边,这两岸便更加拥挤。白秋令一退再退,好不容易找到个稍微宽敞点儿的落脚的地方,脚边便挤过来一双白的鞋。
唐昀站在他身边惬意地摇着扇子,偏过头对上他的目光,笑道:“不好意思白少侠,挤一挤,这儿人多。”
白秋令不怎么想理会他,就又往边上站了站。不料他一让唐昀便跟着贴过去,甚至已经退无可退站在角落了,唐昀还在往他身边挤,这回连手臂都与他手臂相贴。
“我总叫你白少侠好像显得我们很生分,不然以后我就喊你名字,当然了,你也可以对我直呼其名——”唐昀收了扇子转头看白秋令,他面上带着笑,说的话却让人不怎么舒服,“虽然我吃亏一点,但交朋友总是要有些代价的。”
“”
白秋令想着离这人远一些,他右脚继续往边上踏,大概是被唐昀气晕了脑子不清明,这一脚竟然踏了空,毫无防备就往下跌,眼看要落到那河面上。
他脚下没有支撑无处发力,没有太多的时间做别的思考,条件反射只能伸出右手抓住边上的门柱。而那门柱受潮湿滑,上面一截又像是被蛀空了一大块,一根木刺顺势扎进他的手心,他倒抽一口凉气正要撒手,手腕突然一阵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