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老友久别重逢?”
“或许是,若是有一天我与阁主分别甚久,再相见时也会如此激动罢。”白秋令说着便颔首笑了笑。
唐昀一愣,原本绕到他后背想要为他整理乱发的手停在半空中,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后才又笑说:“我肯定不会与秋秋分别这么长时间。”
白秋令继续微笑着,不置可否,抬手轻抚听风剑,又道:“清羽跟了我这么久,我都未能发现属于它的特别之处是什么,想找到听风解开它身上的秘密,如今到了听风面前,我又怕了。”
“怕?”
“阁主,有个问题请教,还请解答一二。”白秋令并未直接回答唐昀,看着听风那漂亮的剑鞘,思绪像是被拉扯回了云隐山,回了小时候在云隐山东面的日子。
彼时他还小,却被司言教导得沉着稳重,每天自觉看书习剑,就算司言不在也将自己照顾得十分妥帖。
司言不收女徒弟,西面那位师姐便不是师姐,他常与自己这样说,久而久之,也就不太记得清关于那位师姐的一切了。
唐昀在等他“请教”一二,等了许久。
他的视线落在对面墙两人跳动的火焰上,终于回过神来,问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锁定在听风剑上。他问唐昀:“阁主,听风剑主——我是说师姐,是一位怎样的女子?”
唐昀实属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来不及准备回答,脑海中关于唐婉的所有回忆便先涌了上来占据了他所有的意志。
记忆里,自己是跟在唐婉身边长大的,很小的时候爹娘便双双离世,唐婉将他托付给爹娘生前的友人后,一意孤行上了云隐山。
那时唐昀已经显露出极高的武学天赋,爹娘的友人倾囊相授,悉心教导他三年,最后却重病离世,唐婉及时出现将他带回去,才避免他从此流落江湖。
此后四年里他见证唐婉一手建立了凭楼阁,听风剑在手竟无人敢欺,姐弟俩在风雨飘摇的武林中慢慢站稳脚跟,唐婉将他纵容得几乎要无法无天,十五岁闯凤台山,十七岁在武林大会上大闹一场声名远播。
然而唐婉却在这时候突然走火入魔,死在了听风剑下。
唐昀对这把剑的感情可谓是复杂至极。
他至亲至爱的姐姐就这样被自己一直珍视的宝剑刺穿心口,他恨不得将这剑剁碎了一口一口吃下去,程青怀却提醒他,若听风剑真的是“罪魁祸首”,那也必然是唐婉自己动了手,而唐婉又怎么会丢下自己自行了断?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唐婉即便是走火入魔,也定然理智残存,用千万种手段也要活下来,怎么会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就死在自己手里——她是被人害的。
唐昀得了结论,立刻风风火火查了月余,却始终一无所获,线索彻底的断了。直到后来程青怀和他说起与听风相配的清羽,他这才有了新的想法,关于唐婉的死,关于这把听风剑。
“寻常人家的姐姐一般,疼爱幼弟,常亏待自己,什么好的都留给我,可就是我最想要的她一直陪着我,她不肯给我。”唐昀心头那千丝万缕的悲伤涌上来,被他拦在舌尖又都抿了下去,苦笑道:“秋秋想说什么?”
“阁主,斯人已逝,万望保重。”白秋令用另一只手在唐昀手背上拍了拍,摇头叹息之时借着那跳动的火光瞥见了角落里一个翠绿的物件。
在唐昀这个存放他各处搜集来的有趣小玩意儿的地方,出现那样一个小物件确实不是什么奇事,然而当白秋令将那翠绿的东西从角落拾起来拇指揩掉上面的泥土,重新见了那翠绿透亮的光泽,心中疑惑,便问道:“阁主,这也是你的收藏之一?”
唐昀走到他身边,随手取了墙上一盏灯到面前,照得那只剩半边的玉佩晶莹剔透,应道:“这里只放听风,没别的东西,这个我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玉佩师姐应当有一个,它是云隐佩,师父那时给了我一个,应该也给了师姐一个。”白秋令说话间将随身携带的云隐佩拿了出来摊在手心,“我们师门人不多,其实我尚未见过师父其他的徒弟,只听过有师姐这一人。”
唐昀见了白秋令手中那完好云隐佩,隐隐觉得有个极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略了。
他抬头看一眼听风,终于想起此前在何处见过这玉佩,“这不是我姐的玉佩。”
他从白秋令手中将半边玉佩取过来,对着跳动的火焰仔细辨认了片刻,又道:“那玉佩我存放完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是这云隐佩,是云隐山弟子的信物——令姐的玉佩上是否刻了‘婉’字?”白秋令指着自己玉佩上的一个白字,对唐昀道:“云隐佩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当年师父给我的时候这玉佩上便有个‘白’。”
唐昀手里捏着那半边玉佩,白秋令接过他手里的灯,他将玉佩翻了个面,遗憾的是半块玉佩毫无瑕疵光洁翠绿,断裂的地方只能大概看出是个“元”字,白秋令也只通过那纹路还能辨认出是一枚云隐佩,别的再看不出什么。
“秋秋能断定这确实是云隐佩?”唐昀问。
白秋令将灯重新挂在墙上,点头道:“确实是,这云隐佩我随身带了十几年,它是什么样我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元这世上名字中带有‘元’字的人不胜数,况且还无法确认这便是元字,或许那边还有个什么偏旁”唐昀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玉佩,再和白秋令手中的做了比较,一时间思绪万千却找不到个出口,“它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只是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