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的电流突然变成两倍,然后三倍,加上曲折蜿蜒的电光,弥漫于整个舞台空间。其中一道电流一触及安吉尔就马上把他包围环绕起来,他似乎也从体内发出光芒。他迎接这电力的发射,举起较强壮的那只手臂并转动身躯,允许这道蜿蜒且不时发出声响的电流将他围绕。
接下来,有更多电光出现。电光嘶嘶作响,骇人地围绕着安吉尔,他却一点也不介意,每道电光就像在轮流攻击他;一道迅速离开他身体后,另一道或其他两道电光便像火焰般划过,并以扭曲的火线缠绕鞭打他的身躯。
全场观众都可闻到这种放电的气味,我也一样呼吸着这气味,困惑地想着那里面有什么。那是一种可怕的能量,就好像一种从古至今一直被人类禁止拥有的力量,现在解放了,散发着能量的恶臭味。
角架。这时他看起来安全多了。所有明亮的电光全都啪的一声离他而去,可怕的巨响重击外围的木板。霎时,每面木板都有一道电光经过,带着永不止息的生气发出嘶嘶声和噼啪声。
这八道令人目眩的电光形成了一个罩子,位于安吉尔所站地点上方。此时聚光灯突然消失,舞台上其他灯光也变得微弱。剩下的光线投射在安吉尔身上。他动也不动,抬高那只好的手臂,而他的头顶距离那散发所有电力的圆柱体,大概勉强只有一寸。
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对全体观众宣告,但在现场的喧闹骚动中,我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他把手放下,在沉寂中站了两到三秒,任自己所创造的、令人畏惧的景象在身旁喧嚣。
然后,安吉尔消失不见了。只是一刹那,安吉尔就出现了;下一刻他又消失了,机器发出一个尖锐的撕裂声响,似乎在震动,但随着他的消失,这些明亮的能量立刻消逝无踪,似卷须的电光嘶嘶作响并像烟火般发出噼啪爆裂声,然后消失。舞台陷入一片黑暗。
这时我站立着,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站了一会儿,我和其他观众一样受到惊吓。这个人就在我们眼前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此时走道上传来一阵骚动,我转过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但观众太多了,我看不清楚,似乎有东西在漆黑的观众席中走动!幸好室内的灯又亮了,一盏人为操控的聚光灯转了过来,射出一道光线让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安吉尔就在那边!许多工作人员沿着走道冲向他,同时也有一些观众赶紧跑过去,他脚步坚定地把众人从身边推开。他沿着走道,步伐蹒跚,走回舞台。我试着从这一切不可思议中回神,内心琢磨着。安吉尔从舞台上消失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两秒钟,然而却出现在走道上。
我来回扫视舞台,试着估计需要多少距离来制造这样的效果。我的座位距离舞台前排至少有六十尺,而安吉尔完美地出现在走道后方,接近观众席一个出口处,距离我的位子很远,至少有四十尺的距离。
当舞台一片漆黑掩饰行动时,他有可能在一秒钟内冲出一百尺的距离吗?不论当时还是现在,这只是个修辞学上的问题。很清楚地,如果没有应用魔术技巧,他不可能做到。问题是:安吉尔用了哪些技巧呢?
他走回舞台的途中,短暂和我呈水平位置,被一处台阶绊倒。我确定他并没有看到我,因为他显然无法注意现场每一位观众:他的举动完全像是痛苦不已,脸部表情痛苦,步伐蹒跚,就像醉汉、病患或一个垂死之人。
我看到他细心呵护的左手低垂在身旁,手上因面粉和红墨水而脏成一团污黑。而他背上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面粉渍,是那志愿者造成的痕迹。现场响起一阵掌声,很多人拍手叫好,甚至吹口哨来表达对这精彩表演的认同。当安吉尔走近舞台时,第二盏聚光灯立刻照着他,由斜坡登上舞台。他看起来很疲惫地走到舞台中心,似乎终于恢复元气。
又一次,在所有灯光照射之下,安吉尔接受全场观众的喝彩,低头答礼,并送出飞吻,脸上也露出胜利的微笑。此时我和其他人一样站立着,对眼前所见的一切仍感到不可思议。在他身后,幕布悄然闭合,将仪器遮住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魔术是怎么完成的!我已经亲眼看到整个表演过程,也知道魔术师的戏法技巧,知道传统上魔术师误导观众的所有方式。于是我火冒三丈地离开剧院,懊恼自己最好的魔术已经被模仿;更气人的是,这模仿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而且最糟糕的是,我完全不知道安吉尔是如何做到的。从头到尾他只有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分身数处。他不可能有替身或傀儡;同样,他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从一地移动至另一地。
忌妒心加剧了我的愤怒。&ldo;一道闪光&rdo;,是安吉尔为他自己的表演版本‐‐改良自&ldo;新瞬间转移&rdo;‐‐所取的廉价戏名,它无疑是项重要的幻觉表演,这次表演将新标准注入经常被嘲弄或误解的表演艺术中去了。
为此,不论其他的观感如何,我还是甘拜下风,很佩服他的才华。我猜大多数观众也持相同看法。说真的,我觉得很荣幸能够目睹这场演出。当我离开剧院时,经过一道连接后台的狭窄通道,我甚至有那么一刻希望送上名片到安吉尔的更衣室,拜访他并亲自道贺。
我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毕竟多年来的瑜亮情结,令我无法允许就因一场精彩的舞台魔术表演,让自己在他面前受辱、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