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谁说的?&rdo;
&ldo;首长指示。&rdo;
&ldo;我要见首长。&rdo;
&ldo;不行,首长很忙,不能见你。&rdo;
&ldo;我有重要材料要交给首长。&rdo;
&ldo;材料请留在这里。&rdo;
&ldo;不能,我要亲手交给首长。&rdo;
&ldo;已经说了,首长很忙,不能见你。&rdo;
范子愚在接待室磨了整整两个小时,值班员干脆不理他了,无论他说什么,只装没有听见。最后他只得决定离开,想找个地方先住下再说。这时,值班员又不让他走了,说车票很快就会到。范子愚不理睬,悻悻地走了。
他来到一个空军招待所,门卫把他挡住:
&ldo;身分证。&rdo;
范子愚摸了半天,竟忘记带身分证了,连忙声明说:&ldo;我有介绍信。&rdo;
&ldo;请拿来看看。&rdo;
范子愚将一张用信笺写的介绍信递给哨兵,哨兵一看,是群众造反组织的公章,笑了,退回给他说:
&ldo;这个不行。&rdo;
&ldo;怎么不行?&rdo;
&ldo;上头规定的,不行。&rdo;
&ldo;这是什么规定?&rdo;
正当他与哨兵争论得将要发火时,传达室走出来一名战士,向他提出说:
&ldo;请把介绍信给我看看。&rdo;
&ldo;看吧!&rdo;范子愚顺手塞给他。
那战士很快地看了一眼,还给他说:
&ldo;范子愚同志,请你立刻到文革接待办公室去领火车票。&rdo;
&ldo;我不去,我要在这里住。&rdo;
&ldo;这里不能住。&rdo;
&ldo;为什么不能住?&rdo;
&ldo;没有床位了。&rdo;
&ldo;我进去看看。&rdo;
&ldo;不行。&rdo;
费了很多口舌也吵架了,把造反精神全拿出来了,但是&ldo;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rdo;,他只得又从这里离开。
在另一个招待所门口,哨兵也要看他的身分证,他仍是将介绍信交出来,可答的更加干脆:&ldo;快去领火车票,不然来不及了。&rdo;他又吵了一阵,又是同样的结果。
这一夜,他把所有的空军招待所都找遍了,每一个地方都是一样回答,更可恼的是,每当他悻悻地走开时,后面的人还要指着他的背议论半天。
后来,他想到了赵大明的家,能不能到他家里暂时住上一晚呢?过去听赵大明说过,他的家就在前门附近,但忘了是什么胡同多少号,也不记得赵大明的父亲叫什么名字,走的时候又没有注意把这些打听清楚。前门附近有多大的范围?盲目去打听一个姓赵的,那不等于是海底捞针吗?这个不行,还得去想别的办法。
&ldo;找旅馆去吧!&rdo;他想。于是,又凭着那张造反组织的介绍信去找旅馆。时间已是下半夜了,旅馆一般都住满了人;有的把门关死了,连个值班的也没有;有的倒是有床位,但认为他的介绍信不行;有的劝说他找空军招待所去;有的把他指到附近的陆军和海军招待所;有的干脆说:&ldo;你还是到车站呆一会儿,买张车票回去吧!现在北京人多,挤不进。&rdo;
最后他果然听信了那个服务员的话,来到火车站,在通宵服务的餐馆里吃了点东西,便走进候车室去,坐着打了个磕睡就天亮了。他当然是不会去买车票的,岂肯甘心就此回去!第二天,他又按照昨晚的路线,从文革接待室到每个招待所重新走一趟,遭遇比昨天更加悲惨。傍晚时,他凭着那封造反组织的介绍信,找到清华大学去,在那里大摆了一通造反的困难遭遇,大骂空军文革接待办公室的某些人,得到了造反学生的同情,留他在那里住了一晚。
第三天,他改变路线,先从招待所走起,最后才到文革接待办公室去。这回更是糟糕,连空军司令部大院都进不了了,那里的哨兵得到了特别通知。
第四天,他万般无奈,只得冒险去找邬秘书,谁知所有空军招待所都不让他查登记簿。就在这一天,发生了更大的不幸,他身上带着的一百多元旅费全部被扒手借去了,仅剩三块多钱零星票子,不够两天吃饭用的。怎么办呢?范子愚急得躲在小胡同拐角处哭了一场,有的过路人望他一眼,有的连望都不望。这天晚上,他又在火车站度过。
第五天傍晚,他在火车站闲逛,无意中听两个正在接车的空军军官谈到陈镜泉政委已经来京的消息,并探听到所住的地方。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找陈政委,谁知传达室的战士已跟他打过多次交道了,一见他来就皱起了眉头,根本不打算对他诚恳相待,他刚刚提出要找陈政委的要求,对方便连说&ldo;没有,没有,走吧!走吧!&rdo;范子愚怒火千丈,在那里大发了一顿脾气,事已做绝,只得气冲冲地走了。可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大吵大闹的时候,邬中从陈政委房里出来,躲着看了他全部表演;他也没有想到,当他离开招待所时,徐凯跟在他后面追,没有追上。现在不要说身上带着的材料能不能送给首长的事了,也不要考虑造反组织的前途如何了,眼前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怎么办呢?到今天他才开始后悔,应该在当夜领了那张车票回南隅去,那一天就走了,后来的不幸都可以免除。他想着想着,想出了最后一个办法,便去寻找空军政治部文工团的驻地。因过去从来没有去过,他先找到一个地方文艺团体打听到地址,再往那里走‐‐现在已经不能坐公共汽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