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青雾逐渐散去,天若圆盘倒扣下来,噼啪作响一道道乌云闪电。一会儿光景,海域上搅起一股阴沉的风,光线与乌云变幻不定,罗织出黑色的天幕,似乎再过不久,便会从混沌中破空裂出神魔鬼怪来。
轰隆一声,天降闪雷,撕裂远方整个海空。巨大龙吟之声由远及近,从未间断过。
幕墙上的士兵越积越多,黑色天幕沉沉压下来,似乎要吞噬掉东海所有光彩。盖行远察觉到身旁逐渐积聚的无形重压,握紧军刀,开始处决不听将令的士兵。
可是士兵们仍在不怕死地观望着。
呜的一声响彻海面,似乎是远方传来万千号角同时奏鸣的声音,夹着风向,滚滚地激荡。黑色天幕随即破开,驶出一道长长的游龙来。那龙首奇大,高昂着金翎碧粉的头颅,足足撑起五丈高楼的距离。楼下设置冲角,但凡有船只靠近,必然会被颠覆。龙身广开涂饰了金粉的风帆,横跨左右,像是巨龙的双翼。它的后半身,缓缓游弋着九座浮堡楼船,均用精铁锁链牢牢扣住了侧舷。在龙首巨大的牵引力下,楼船也不断地在排水摇桨,像是节节浮动的龙骨身,一点点朝着前方靠了过去。
这番景象落在北理人眼里,必定是海龙破空而来无疑。
乌云盘旋,龙船仰首挺进,发出巨大轰鸣。一轮红日渐渐爬升海空,强光透过云层降下缕缕华彩,像是给龙船披挂上了一道霞光甲衣。龙首蜿蜒游向幕墙,数以万计的风帆层层张开,遮蔽了红日光彩。
幕墙后,原本有一万阎家军战俘及三千白衣巫祝教众在修缮防御工事。在听到海外传来的喧哗时,他们便打开幕墙底的防护门,不顾死活,齐齐冲向了海滩。华朝细作早已混入战俘中,带着一批人大叫着:&ldo;海龙吐日!海龙吐日!天神果然显灵了!&rdo;白衣巫祝仍和墙头的北理士兵一样,在迟疑观望着海景。
龙吟声攒集而来,龙船逐渐靠近,铺天盖地堵塞了海面,仿似真的吞噬了一轮红日。
盖行远抢过远镜,看出龙船的仔细,喝道:&ldo;前后共计十座浮堡,正是华朝出动的楼船数目,哪里是什么海龙游来的景象?速速迎战,不准贻误战机!&rdo;
嫡派军士沿绳梯下了幕墙,推动快艇入水,做好紧张准备。这时,龙船后又划出四十艘艨艟斗舰,扯着白色风帆,顺风驶向了海滩。最前的艨艟上,搭建一座高台,立着一道礼服身影,双手向天平举,袖袍袖缀满了日月星辰章纹,正迎风飘拂着。
及近,观望的白衣巫祝突然齐声高喊起来:&ldo;是国师!国师还活着!&rdo;
来人长目美须,的确是北理大国师蒙撒应有的模样。他拿着号角拖长声音喊道:&ldo;本国师蒙受天神保佑,是不死之身,尔等见到本国师,速速参拜,免触天神声威!&rdo;
三千白衣教众一见教主显露真身,哪有怀疑的心思,齐齐跪倒在地,高呼国师威名。
装扮成蒙撒的丁武一挥衣袖,顿时,从靠近潜水海域的龙船身上传来更加响亮的龙吟声,cháo水隐隐滚起,像是沸腾了一般。
丁武喝道:&ldo;再不缴械,本国师必定让海龙吐火,烧光整座东海!&rdo;
万数战俘及三千教众呼喝声响彻半天,北理十万守军大多丢下兵器,争先恐后奔下城头,朝着海龙方向参拜。盖行远劝阻不住,发令嫡派军士出船冲向华朝斗舰,势必要打破对手装神弄鬼的假面目。
叶沉渊提调的浮堡楼船这次却是有备而来。华朝兵先是依照太子飞火传信,等待海cháo这日才出战,借助诡奇的天气做幕景,使北理人相信当真有海龙从水上腾出;再是动用蒙撒国师的威名,收服原本的教众,在战俘的声呼辅力下,彻底动摇北理军心;最后,若是前番计策都不奏效,也必定会引得北理水军来袭,一旦入了海,华朝兵的优势才能真正显露出来。
北理战舰入水迎敌,缺乏幕墙的防护,果然被近身的石炮打得船仰人翻,失去了半数战力。盖行远一马当先,激战海面上凫水的华朝兵,还得时刻提防艨艟上的拍桨敲打下来,躲过那一次次的偷袭。他并非是不懂战法,随意下令守军离弃幕墙的保护,只是华朝人此次汹汹而来,装神弄鬼一番,打乱了他的阵脚,迫得他只能出战。
海上激战时间并不长久,仅仅过了半个时辰,军力强盛的华朝人就夺取了整个东海。十万北理兵士朝拜海龙,不战而降,盖行远带领剩余人马火速退向坞堡。
风腾原野上,枫林灿若红火,沐浴着华光。
坞堡外停战已有十日,华朝军营驻扎在西侧十里远的山道上,如常进行操练。今日凌晨,叶沉渊下令拔营行军,不计阴暗天色,驱动五十万精兵再次来到坞堡前。
谢飞登上瞭望楼,手持远镜,观望原野四周的动静。聂无忧纵马来去,督促各部军营备战。
巳时多,东侧山路烟尘滚滚,跑来一彪人马,约计有两万人。
哨兵报告:&ldo;盖将军带着本部人马退回来了,请求打开东门放他们进来。&rdo;
谢飞稍有迟疑:&ldo;那叶沉渊按兵不动许久,怕就是在等着开门的机会抢攻进来。&rdo;
聂无忧纵马跃上第二道幕墙,居高急问:&ldo;盖将军辛苦了,东海一战可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