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白离开不久,那间被叶家老人卖掉的房子就出了问题,没有一个住户在那里居住的时间能超过一个月。
过了大概半年,刘红萍家也出了问题,先是她女儿总是在家里无缘无故磕碰绊倒,然后她丈夫李方车祸,她的身体也渐渐虚弱起来。
没一年,屋子里一到夜晚就会响起各种声音,仿佛有人在深夜的时候开宴会,早上起来冰箱里能吃的东西都被糟蹋了。地上都是垃圾和脚印,各种脚印都有,大部分不是人的。
家里人的身体渐渐都不好了,工作上也开始不顺利。
他们再迟钝也发现不对了,只不过实在没那个财力搬走。丈夫缠绵病榻,刘红萍自己身体也不能适应高强度的工作,女儿的事业出了问题,家里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
拿来招待叶谨白和裴夙的茶还是为了过年才买的。
这已经是家里最好的茶叶了。
裴夙转着茶杯,滚烫的茶水并不能让他感到不适。他手里的扳指在阳光下越发温润但又弥散着让人心惊胆寒的气息,他看了看这个家里,房顶,鞋柜里、电视后、柜子底……都藏着一个个指节长的娃娃。
他放下茶杯,道:“刘阿姨,您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刘红萍疑惑地转过身,什么都没看见。
裴夙起身,从她身后的柜子底捡起了一个拇指大的小娃娃。
娃娃做得非常精细,就是缩小了比例的婴儿,眼睛格外大,乌溜溜的眼珠子嵌在眼眶里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鲜红的嘴唇微微裂开,里面惨白色的牙齿露出来。
在刘红萍惊骇的目光下,那娃娃身体完全不动,咯吱咯吱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毕竟裴先生才是这条街真正的主人,谁敢跟他过不去呢?他们还想过下去呢。
妖怪们的包围圈已经缩得很小,离叶谨白最近的一头狼妖甚至低头闻了闻他的衣角,像是在确认猎物的新鲜程度。
叶谨白面色冷然,手上符纸一抖,狼妖下意识后退几步做出防守的姿态,然而很快,狼妖就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人类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
狼妖道:“你还是老实点吧,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你不如乖顺一点,我们下手的时候还能轻一点。”他一掀嘴唇,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齿。
叶谨白没吭声——半点不反抗地等着被拆吃?他看上去像是那么柔弱的性子?
他将符纸横于身前,平静道:“你们谁先来?”
他站在群妖中间,指尖最后一张符纸在夜风里微微颤抖,而他的眼睛像是冻结的湖面,冰冷坚硬却又清澈见底。
裴夙打开门,一抬头,恰好撞进这样的目光里。
谁都没想到裴夙会开门,叶谨白愕然和他对视,裴夙莞尔:“我去换了身衣裳。”
叶谨白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应了一声:“嗯。”这是跟他解释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下来?回想到对方打开窗户时只穿了白色的睡衣,披一件红色的外袍,看样子像是被他们的动静惊醒了,披了件衣裳出来的。
裴夙臂弯间就搭着那件红色外袍,衣摆上绣着云纹,他无视一众现出狰狞原形的妖怪,径自走到叶谨白面前,将手中的外袍抖开披在叶谨白身上,隔绝了那股无比诱人的香甜气味。
裴夙的语气略带几分责备:“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闹腾。”
他的语气过分亲昵,仿佛二人熟知已久,叶谨白耳畔微红,垂眸的时候看见他左腕上黑色的帕子,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聚在一起的小妖们心里则打了个突——难道说裴先生他……看上了这个人类?
众妖仔细打量了叶谨白,这才发现这个人类确实长得不错。不过……裴先生本身就是少有的美人吧?
“裴先生?”领头的狼妖壮着胆子唤了一声。
裴夙:“何事?”语调微冷。
狼妖不敢说话,幽绿的眼睛却满含不甘。
裴夙不再管他们,示意叶谨白跟自己进来。
叶谨白跟在他身后进了覆舟,这才发现门口蹲了一大一小两只黑猫,赫然是早上在店里打架的两只。
小的那只冲他喵了一声,叶谨白能从他蓝色的眼睛里看到明晃晃的担忧。
叶谨白笑了笑。
小猫迈着猫步就要跟着他,被大猫叼住后颈三两下钻到角落里去了。
覆舟内的装修古典雅致到了极点,叶谨白第一次来没有仔细看,这一次他注意到了很多细节,哪怕是座椅上的雕刻的每一条纹路都在漫不经心里透着极致的文雅。
他跟在裴夙身后,还披着裴夙的外袍,而且这件外袍还有裴夙身上的熏香,肯定是他常穿的。叶谨白低下头,莫名有些窘迫。
裴夙带着他穿过外间,并没有说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