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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第1页)

有了如此丰厚利润,胡师傅立即开工。洪鹢走后,他剖篾,女儿织,不到二十天,两铺凉席就织好了。反复端详,仔细思量,觉得别人即使“吹毛”,也很难“求疵”了。二十天后,他高高兴兴送往洪府。洪鹢还没有展开看,脱口就说,做工不够,一定比他见到的好不了多少。要他拿回去,再做两铺更加精细的,每铺再加价五元。胡师傅拿回去准备重织,可觉得自己的才气、技术使尽了,再也无法精益求精,便搁置在一旁。又过了一个月,他也没有想出改进的办法,最后只好拿着原封未动的两铺凉席去交差。谎称两铺共织了六十个工。洪鹢展开凉席一看,花鸟风景,栩栩如生。《晚凉幽梦》的画面上,幽篁深处,泻玉跳珠的溪岸石崖上,有亭翼然;一峨冠博带的风流雅士,枕窗弛然而卧。窗前,蝶舞莺歌;亭后,青山衔日。《鸳鸯戏荷》描绘的是,平明如镜的湖面上,圆荷亭亭,菡萏初放;一双鸳鸯嬉戏其间,似姣童,天真烂漫;溅起的水花,溅玉射珠,玲珑剔透;荡起的水浪,浑圆浑圆,悠悠远逝。远处小艇如飞,渔人傲立船头,似在纵情高歌。洪鹢看得眼光发直,简直不相信这是凉席,只觉得它们与法兰西卢浮宫博物馆珍藏的“镇馆三宝”之一的蒙娜利莎的画像异曲同工。他不禁拍着书案脱口叫起来:

“好!好!好极了!”转而对胡洁的父亲高兴地说,“老师傅,到底是慢工出好货!每铺我再加十个袁大头。”

“洪老爷……”胡洁的父亲觉得没有重织,于心不安,想说不能要他的加价。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如果你认为少了,每铺再加十元。”洪鹢深怕他不卖,急忙再提价。

“洪老爷,我不是说价钱低了,而是你出的买价太高。每铺我只要三十元。”胡师傅诚诚恳恳地解释说。

“精湛的工艺品,再多的钱也值得。每铺五十元,我拿到世界博览会上去,还要赚大钱。以后我需要,还得再麻烦你。”当即就给了胡洁的父亲白花花的大洋一百元,胡洁的父亲揣着沉甸甸的鹰洋,喜出望外地回去了。

这件事,胡洁的父亲经常把它挂在嘴上,茶余饭后,邻里乡亲将它传为笑话。说洪鹢是不折不扣的书呆子,大傻瓜!这事也为胡洁耳闻目睹,他只觉得,老师读书作学问,牛;理财管家务,熊!

总之,在他的记忆里,洪家不是为富不仁,而是富而仁,能助人。特别是洪鹢,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废私为公,更使他仰慕。堤垸路桥损毁了,他出资重修;佃户遭灾,他一一救济;佃户的子女升学,他出资襄助。间或入不敷出,就卖田卖地补上。他被人尊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在昆师,他倾囊资助穷学生,同学们说他是慈祥的父亲;他倡导民主,声张正义,被大家誉为舆论的天平。要不是他主持公道,为他说话,他胡洁早被清退回家。他不能,也不应该听李健人驱使,做一颗不明是非、颠倒黑白、不知进退的过河卒子,陷害对自己有大恩大德的老师。

已是夜分,朔风更大了,乌云更暗了,微雨加大了,天气更凉了。他的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可心里却像灌满了沸腾的水,觉得燥热异常。他完全没有睡意,不辨东西,失魂落魄地在校园里悠转。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一个嘴啃泥,仆倒在地。像闪电突然划破乌云密布的长空,原来,他已走到了路的尽头,前面是荆棘丛生、坑坑洼洼的荒地,他已无路可走了,只有回头才有路。此刻,他又突然想到,近年来,要不是他死死抱住权力的大腿,就别想有今日的辉煌。他满脸铁屎麻,一张结巴嘴,处处遭人白眼,可怜的蚂蚁一只,要在权力的夹缝里求生存。稍有不慎,权力的恶魔,就会将他这只蚂蚁掐死。他的生存空间,就只有那么一个针孔,一丝缝隙,他除了昧着良心,助纣为虐,削尖脑袋往里钻,还有什么出路?他觉得自己无论在辨识政治方向或办事能力方面,都是个盲人,全仗权力的巨手指引方向,才找到适合自己走的道路。他再不能思想误入歧途,骑着瞎马瞎撞。吃了十年长斋,他决不能一朝沾腥返俗。他曾经与庄稼打过交道,知道蚂蚁辛辛苦苦驮着蚜虫搬家,就是为了吃蚜虫屙出的那么一丁点屎。如今他就是这么一只蚂蚁,他只能抱住权力的大腿,亦步亦趋地跟定李健人,背负着李健人这只蚜虫走,他才能稳当保管员,进而升会计,飞黄腾达。自古忠臣遭横祸,清官多饿死,奸佞小人横行。秦桧易做,岳飞难为。这些都是他洪鹢说的呀!正义、公理不能当饭吃,良心一斤能值多少钱?他胡洁不愿遭祸,也不想饿死,只要能从一丝门缝里挤进去,从权势的大锅里分点残羹,做小人、做秦桧又有什么关系。他洪鹢虽然名气大,威望高,人缘好,可是他不掌握权力,那就是浮动的冰山,黄昏的落日,不久会消逝。既然真理正义良心不能主宰金钱权力,而权力金钱时时处处能扼住真理正义良心的咽喉,那么,他把自己绑在权力的大腿上,又有什么不对?那么,有权的李健人当然是他的主子,是他的爹;他当然是他的恭顺的奴仆,得心应手的爪牙。当年,上级要他洪鹢当校长,当地区文教科长,他自命清高,就是不当。要是他掌了权,他更会像他今天跟定李健人那样跟着他。可见他胡洁对他、对李健人是同样的公平的。他洪鹢大学教授不当,要教小毛猴;本来是横绝湖海的吞舟大鲸,可他偏偏要赖在潢渎里不走,占据虾蟹的生存空间。他落到这步田地,咎由自取,谁也没有理由责怪他胡洁。既然如此,那么,他就只能时时咬,暗暗挤,让他洪鹢处处不舒服。直到把他挤出池潢,灰溜溜地回归大海,他胡洁才会有掉尾的广阔的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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