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回来啦?&rdo;
崔碧城听见我回来,眼皮都没有抬,看那个样子像是在生气。
好像是被谁剜去了心肝儿一样。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蹭了回去,在花厅门边上捡了把太师椅坐了个边儿,我端着茶盏笑着问他,&ldo;呦,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rdo;
崔碧城又吹了一口气,他手中的纸捻吹的明火腾起,他抽了口水烟,似乎又叹了口气,&ldo;我可活不了了,我没法儿活了。这日子过的太艰难,活着太难了,太难了。&rdo;
我接话,&ldo;别介。别不活着呀!哥哥,您是好人,又有个好营生。有房子有地,有买卖,黄金万两,日进斗金,您别不活着呀,您得好好活。认真的活,带劲的活!谁要是让您活的不痛快,我和他没完。&rdo;
崔碧城一呲牙,&ldo;王爷,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昨天,黄大总管上留园(老崔在雍京的宅子)找我去的时候,可是把话都说定了的。我去三殿下那里把你的心肝宝贝儿请回来,三殿下要什么我先应着,等回头再和您慢慢算。三殿下他要是要什么亲王郡王的封赏,那我没辙,就算往死得罪了王爷您,就算我们这亲戚不做了,我也救不来您的心肝宝贝儿。&rdo;
&ldo;可是三殿下也没太难为我,他一见我去,张嘴就要钱。&rdo;
老崔说到这里,手指头从他宽大的袖子中伸出来,一比划,&ldo;白银,‐‐整整一万两!&rdo;
&ldo;我可是当时就把银票放下了,人,我给你领回来了。今天我雍京总号的大掌柜老潘过来说,三殿下昨天下午就把银子支出去了,银讫两清,没有异议。&rdo;
&ldo;他三殿下这下可好了,可苦了我们了。雍京制造局今年夏天从云贵山里运了一批木料,当时的钱还是浙江出的款子,那笔银子又因为前一阵子太子抓了浙江的几个大员给耽搁下来了,他们当时为了这点子破事差点把我折进去……&rdo;
老崔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我就靠在椅子背上听他说。
&ldo;这笔账不能欠。这是制造局的差事,我可不敢再耽搁。就让老潘就在我自己的生意账上留了这笔钱,就存在雍京总号。这下可好,三殿下一张嘴,一下子短了一万两。这都年底了,谁家买卖都要开始算账清算,谁家的银根也不富裕,我这个时候就是找人拆借都借不出来。王爷您说说,我可怎么过这个年根?&rdo;
我喝完了茶,旁边有人给添水,我又喝了一口,把茶盏放好,我说,&ldo;行了哥哥,你绕的我头晕。我这里没有现银,就算有我也不能随身带着。这一万两白银,小一千斤的东西,那还不得把我压碎了?这里有银票,整整白银一万两,您拿去!您的车马费我回头再给您另算,你看怎么样?&rdo;
我从袖子里面把太子给的盒子拿过来,走了几步到崔碧城跟前,把盒子放他旁边的桌面上,他侧脸看了我一眼。
老崔扭头继续抽他的水烟,才说,&ldo;黑檀木的盒子,雕着双龙出海,上面镶着南珠。里面装着龙头银票,提钱的时候还得去内库……东宫的银子……&rdo;
&ldo;这银票你拿回去,我不要。&rdo;
我说,&ldo;为什么不要?这可是正经的银票,拿着到了内库,马上就能提现银,一等一的成色,绝对五十两一锭的台州足纹!&rdo;
崔碧城说,&ldo;太子的饭碗难端,太子的银子难拿。我拿着怕折寿,他的银子我不要。承怡,现在是你欠我的银子,用你自己的银子还。&rdo;
我摇头说,&ldo;哥哥,你越来越难伺候了。有银子给你,你还不乐意。&rdo;
老崔又不说话了。
他把银水烟筒放一下,自己从椅子上起来,到我身边,把我的茶碗拿起来喝了一口水漱漱嘴,吐到花厅中央的一盆青竹里面。
我说,&ldo;我自己是真穷,真没钱。我又不是六部堂官,不在内阁,外省的过年过节的孝敬银子,冰敬、炭敬什么也送不到我面前。
我一年就四万两银子的饷银,我府里的这群歪瓜裂枣要吃饭,宫里面还有一个缺心眼的老娘要顾着。我拿那笔银子还了你,那我小半年就得喝西北风去。我这么穷酸,你还逼着我还钱,哥哥,你也太不仁义了!&rdo;
老崔一听不干了,他瞪着我说,&ldo;您还穷酸?王爷,您都快把我的腰包都掏空了您还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