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第一次在县城相见时,北堂曜月也表现得很是随和亲切,但唐正言却很难真正与之亲近起来,好似有层看不见的疏离飘忽在周围。但这次静王爷往那里一坐,王妃的气质便似有了变化,更加温煦和蔼,让人观之易亲。因而唐正言便不小心沦陷了下去。
此时日正当中,眼看就是午膳时候了,葡萄还没有来,东方昊晔不由暗自嘀咕儿子的动作怎麽这麽慢,听说心上人来了还不快脚地赶过来?
他正心里念叨着,便听得门外传来葡萄清朗而有一丝紧张的声音:「父王、爹爹,孩儿来给你们请安了。」
丫鬟挑起珠帘,葡萄缓缓走了进来。
唐正言已有小半年没有见过葡萄了。此时见他进来,连忙抬眼望去,却不由呆住。
只见葡萄穿了一身紫色缀珠绣藤长衫,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绣金腰带,上面垂下一黄一绿两块极上品的玉璜,走路时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玉吟之声。他的乌黑密发编成了辫子,束在身后,头上戴了一顶黄金镶玉冠,两鬓各垂下一缕红穗。
葡萄虽走路缓慢沈着,但脸上红扑扑的,气息还有些急,一双黑眸情意满满地瞟向唐正言。
东方昊晔暗叹一声女大……哦不,是儿大不中留啊。瞧瞧,瞧瞧!嘴上说着来给自己请安,眼里心里却全是唐正言那小子。
这麽一想,不由一颗老心发酸,看着唐正言的眼神就有些不善起来。
北堂曜月倒没想那麽多,微微一笑道:「你来得正好,快来见过你的恩公。」
「唐大哥。」葡萄笑盈盈地走向唐正言。
唐正言认识他时正是葡萄一生中最落魄的时候,而且那时葡萄跟他们一起生活在唐家村,穿的用的都是自己的旧物,虽知他眉目俊美是个漂亮的少年,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华丽精致的贵公子打扮。即便在县城葡萄寻到家人那几日,也是一切如昔,所以在唐正言眼中,那时的葡萄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
但是此时此刻,望着眼前这位衣着气度无一不高贵的少年,唐正言竟有了种陌生感。
他茫然起身,与葡萄见过礼,听着葡萄的询问,嘴里也只是惯性地回答着,竟是没怎麽走心。
葡萄见分别几月,唐正言并未如何消瘦憔悴,反而气度越加从容,眉宇越加英朗,不由心中爱意绵绵,说不出的喜欢。
东方昊晔见儿子眼珠子不转地盯着唐正言看,心中发酸,便用力咳嗽几声,道:「好了,大家去饭厅用饭吧。」说着带头起身走在前面。
北堂曜月看了一眼仍然痴痴地望着唐正言而丝毫不知他老子已经不高兴了的儿子,忍不住暗中笑叹,跟着东方昊晔走了。
一行人转移到饭厅,世子东方君谦和德郡王东方君诚及五公子东方君仁已经在等了。
东方君谦等人和唐正言又是一番寒暄,众人坐下用饭。东方昊晔和北堂曜月自然是首位,东方君谦坐在父王下首,旁边是东方君诚,在末位是东方君仁。葡萄则和唐正言并肩坐在北堂曜月的下首,看上去就像出嫁的姑娘带着女婿回娘家一样。
唐正言与静王一家用过午膳,便要告辞离去,葡萄哪里舍得,又不好自己出口相留,倒是静王爷伸了个懒腰,笑嘿嘿道:「年纪大了,喜欢贪睡。本王先回屋睡个午觉。君谦,你和君亭带正言去逛逛咱家园子,后屋书房有几副名家之作,其中那副苏大家的雪夜轻舟图最是难得,你们年轻人一起赏鉴赏鉴。」说完携着北堂曜月的手自行去了。
东方君谦笑起来和他老子如出一辙,笑眯眯地拉起唐正言的手,道:「难得父王大度,竟然将后屋的书房敞开了让我们围观,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里面都是父王和爹爹的珍藏。走走,我带唐兄去浏览一番。」
唐正言原想回家复习功课,但听说是静王爷的私藏,且有难得的佳作在,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於他来说,学习一道是日积月累之功,复习也不在这一时一刻,便跟着去了。
东方君诚却不凑这个热闹。他已开府,就在隔壁,虽然尚未分家,但他已是成年男子且在朝上有了职位的,东方昊晔嫌弃家里儿子太多看了碍眼,所以允许他自己想住哪里住哪里,因此东方君诚一个月有几天会去自己府里住。正好现在月底,府里还有事要处理,便告辞回府。
东方君仁也自去练功了。他与未来姐夫已经彼此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剩下的就是把武功练好,将来四哥受了欺负他能去婆婆家帮他找回场子。不过看唐正言的人品,想来也不会让他四哥受什么委屈。
因此最后只有东方君亭跟在后面,与大哥和唐正言一起去了书房。
静王的收藏果然非同凡响。东方君谦让书童把那些书卷大作一一搬出来,唐正言的眼睛就不够使了,拿在手里爱不释手,一卷卷仔细浏览,连东方君谦和服侍的下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葡萄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唐正言,不时帮他端茶倒水。唐正言看得入迷,给茶就喝,也没留意。
直到天色渐晚,光线慢慢暗淡,唐正言才猛然回过神来,揉揉眼睛道:「什么时辰了?」
葡萄柔声道:「已经快申时了,唐大哥,歇歇吧,小心眼睛熬坏了。」
唐正言惊道:「这麽晚了?」他这才发觉房间里只有他与葡萄二人。
他恋恋不舍地把手中的古版卷书收起来,爱惜地摩挲了下封皮,又留恋地看看桌上摆着的其他画卷书籍,叹道:「王爷真乃学士也,收藏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竟有这麽多绝版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