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陛下&rdo;任历学咳嗽几声,拉我在主座坐下,小声道:&ldo;这位就是西域都护殷尘殷大人之子,此次随从息金国使团进京担任翻译之职。&rdo;
&ldo;哦&rdo;眼前的重影慢慢散去,是,他不是他,眼前的这个少年太年轻,眼神纯净,眉心平滑,那个人不是这样的,那个人眼里总藏着谁也琢磨不透的情绪,那个人一凝神,眉心便有深深直线凹痕,我向他道:&ldo;殷尘呢?他还好么?&rdo;
&ldo;……&rdo;沉默之中,少年眼中神色交杂,又是愤怒又是哀恸,直直盯着我,片刻,终于启齿道:&ldo;家父也已经回来了&rdo;。
&ldo;啊?&rdo;我站起身来,&ldo;他在哪?&rdo;
&ldo;皇上!&rdo;任历学的手扣住我的臂膀,&ldo;您且坐下!&rdo;
&ldo;家父在那里。&rdo;他指着桌上一只银瓶道:&ldo;殷远此次回京就是为了奉母命,将父亲大人骨殖送归中原,入殷氏祠堂。&rdo;
&ldo;你!&rdo;我转头看着那执银瓶,只觉有股血气直冲头颅,啪的一声,手臂一长,竟给了那少年个耳光,&ldo;你胡说!&rdo;
那个人如何会死?他常常入我魂梦,为何竟无一点示相?如今万里迢迢,送回一只瓶子,就说是他?我恶狠狠看着眼前的少年,好!既然你此生与我无缘无份,我便拘住你亲生骨血,生要与我同存,死亦要与我同葬,父皇做过的蠢事,朕不会再重复一次,也许只是刹那,转过千头万绪,我看着地上少年的影子,已下定决心,走到桌边,抚着那只银瓶道:&ldo;不必送回殷家了,朕要将他供奉置宗庙。&rdo;
&ldo;皇上?&rdo;任历学惊呼,宗庙向来只供奉皇室子孙,哪有将大臣骨殖置入的道理。
&ldo;呵呵&rdo;我看着他脸上怪异的表情,微笑道:&ldo;就这么决定了。天色不早了,朕要回宫。&rdo;回身对殷远道:&ldo;好生抱着你父亲,一起走吧。&rdo;
&ldo;他……&rdo;夕阳的余光照进思政殿里,被窗格子滤成曲长的花纹,洒满怀抱银瓶跪在青砖之上的的少年衣衫。
&ldo;这些年,他想过要回来么?&rdo;我淡淡的问,眼神掠过少年的衣角。
少年惘然的摇摇头说:&ldo;我不知道。&rdo;
&ldo;你是出生在西域的吧?那么你的父亲有没有给你讲过中原的事情?&rdo;
&ldo;有&rdo;少年点点头道,&ldo;父亲最爱说中原的风土人情,西风烈马塞北,杏花烟雨江南。&rdo;
&ldo;他不爱说京都么?&rdo;我微笑了,靠近他,&ldo;他难道没有跟你说清旖园的夏夜萤火,宫墙内的秋日ju花?&rdo;
&ldo;父亲没有说起过&rdo;少年衣衫上的花纹渐渐昏暗倾斜,我低下身躯,将额头埋入他的颈窝,深深的呼吸,我闻到,天空和风沙的味道,夹杂着少年模糊的燥热体味,他并不是他,相似的容颜之下,没有青竹的冷香,但我还是不想抬头,斜晖脉脉,我的悲伤成为一点点惆怅,倒流回身体,不管怎么样,殷尘,隔着遥远的二十年岁月,我等到了你二分之一的血脉,还是值得的。
&ldo;你……&rdo;少年的身体笔直僵硬,他不敢移动,只能让我靠着,抓着银瓶的手指都是冷的。
&ldo;好了,&rdo;我站起身来,&ldo;你不能称呼朕为&lso;你&rso;,这是犯上。你只能叫朕为皇上或者陛下,还有,今晚不要回去,就留在偏殿值夜。&rdo;我扳开少年寒冷的手指,将银瓶抱在自己怀中,&ldo;朕会把你父亲安置好的,你放心。&rdo;
暗夜里,吴同在提着灯笼照出前路,我抱着你,殷尘,我们一起来到奉先殿,这里是皇室列祖列宗的殿堂,正中间那个便是太祖皇帝的画像,我们沿着东墙,一幅一幅的走过,你看见么?那是我的父皇,画像上的他停留在三十岁的盛年,你熟悉的模样。他旁边的那片空墙,就是将来我的归宿了。我对着父亲的画像,他看着我们,如果世间真有神灵鬼魂,你们现在应该已经见到了。
&ldo;去拿梯子&rdo;我低声吩咐吴同,即使在只有昏暗光线的照射下,我仍然感觉得到他的颤抖。
&ldo;去把它放在房梁上&rdo;我将怀里的银瓶交给他,&ldo;好好安置。&rdo;
&ldo;是,皇上。&rdo;他谦恭的接过瓶子,瘦小的身子异常灵敏的攀上高处。
&ldo;放好了&rdo;他垂着眼睛,只敢看我的靴面。
&ldo;那就走吧。&rdo;
我提起灯笼,看你一眼,然后转身离去,好了,剩下的时间,你要等我。
&ldo;臣请皇上意下。&rdo;
&ldo;嗯?&rdo;我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去,&ldo;怎么了?&rdo;
新任兵部尚书黄烈脸上表情尴尬道:&ldo;臣刚才上奏,皇上没有听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