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的心痛乱了,两腿瘫软,差点儿要倒了。刹那间,她想起了许团长临走时对安大姐说的话:&ldo;孩子放在这,不就象放在自己身边一样么!&rdo;她仿佛看到安大姐露着笑吟吟的脸扑到她怀里亲孩子:&ldo;费心了,杨华同志。&rdo;她也想起了自己当时回答的那几句话:&ldo;你放心,安大姐,等你回来,朝华保险吃得饱饱的,睡得好好的……&rdo;可是,朝华,朝华在自己怀里,敌人要抢走他……
&ldo;不能!不能让安大姐的孩子给这老汉奸抢走!&rdo;
大嫂走近大娘,从婆婆怀里抱过自己的婴儿,从自己怀里解下了同志的孩子。她捧着小喜向周祖鎏走去。她浑身的血都沸腾了,她的头也胀得快要爆裂了。她咬着牙,瞪着仇恨的眼睛,想拿孩子作武器,向周祖鎏的脑袋掷去,然后再扑上去跟他拚命。她沉思了一下,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紧抱孩子向前走去。
大娘腿一软跌倒了:&ldo;他嫂子,不能啊!人家的……孩子!&rdo;
朝华被跌痛了,哇的一声哭闹起来。大娘赶紧抱起孩子,又喊:
&ldo;他嫂子,不能啊!人家孩子!&rdo;
村东头又传来剧烈的枪声,刘喜领着民兵攻得更猛了。周祖鉴又派了一连伪军去阻挡。
&ldo;啊‐‐啊‐‐啊‐‐&rdo;小喜到了周祖鎏手里,大哭大蹬。
刘大嫂悲愤地骂道:&ldo;周家老汉奸!他爹不是好惹的,你要把孩子糟塌了,小心你那张老臭狗皮!&rdo;
大嫂强压怒火,昂着头走回大娘身旁,接过朝华,裹进怀里,&ldo;噢‐‐噢‐‐小喜乖,别怕,噢‐‐!&rdo;
周祖鎏捧着小喜,睁着一对肉黄眼,上上下下的看个不休。张团副催道:
&ldo;团座,你这是何苦呢?为这个尿布包儿费这么多事儿!&rdo;
&ldo;你懂个屁!尿布包儿!他能换回我失去的一切。&rdo;周祖鎏手一挥,&ldo;把她们拉过来!&rdo;
伪军们窜过去拉来了七八个妇女。周祖鎏问:
&ldo;你们说实话,这孩子到底是谁的?&rdo;
快嘴二嫂猛扑上去抢过小喜,骂道:
&ldo;你这狗汉奸!绝子绝孙的!打不赢抢人家孩子,不行!安大姐救过我孩子的命,我死也不能让朝华给你抢走!&rdo;转身就跑。
几个伪军急冲过去,抓住陈二嫂一顿拳打脚踢,抢回小喜。
&ldo;团座,&rdo;张团副实在不耐烦了,&ldo;你这是干嘛?天下哪有这么傻的女人?把自己孩子往狼嘴里填!&rdo;
&ldo;你就懂怎么抽大烟!&rdo;周祖鎏脑袋上都爆出了火星,&ldo;共产党赤化过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rdo;
老奸巨猾的周祖鎏,要他上当是不容易的,他上茅厕都要先闻闻有没有生人味。他捧着小喜,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说了声:&ldo;别他妈妈的骗我!&rdo;就朝小喜脸上使劲一巴掌。
&ldo;哇!&rdo;小喜憋住了气,哭不出声来。
大嫂象刀扎似的浑身一抖,抬起了头。
&ldo;啊咳!啊咳!啊‐‐啊‐‐啊……&rdo;小喜连声哭叫。
大嫂浑身颤抖,小喜哭一声,她心里痛一阵。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周祖鎏的鬼计了,便把半抬半倾的脸一下贴在朝华小脸上:&ldo;小喜乖,别怕,妈抱你回家去。&rdo;
伪军们一窝蜂似的跑走了,老乡们一齐向刘家婆媳围过来。大嫂抱着朝华,两眼冒着火星。大娘失神地坐着,心里好象有几百条虫子在咬她,浑身还在颇抖。
&ldo;娘!&rdo;大嫂满脸是泪,跪在大娘面前。
&ldo;孩子,你做得对。&rdo;大娘伸手抱住媳妇,失声痛哭。
&ldo;哇!哇!哇!&rdo;朝华好象懂事似的,也跟着大声哭起来。
周祖鎏带着伪军一股浓烟似的逃出了刘家郢。他们踢打着雪土,翻起一片薄薄的黄白色的尘雾。尘雾伴随着鸦群般的队伍,向西北方向急速移去。
狗子背着小喜,乘马和周祖鎏并马奔跑,小喜在哇哇哭叫。
周祖鎏扁而圆的脸,绷得象狗皮鼓,拚命打自己的马跑。一个小时以前,他快活得得意忘形,他的金砖、田契弄回来了,一个回马枪就可以置许方团于死地,他不仅可以拔去眼中钉,而且还可以升官发财,扩军展地。这一切,他都觉得那么有把握,然而,这一切,又丢失得这样突然。狗子的报丧,使他从&ldo;胜利&rdo;者的宝座上一个跟斗倒栽下来,他不仅失去了他认为将要得到的一切,而且连老本也要丢个精光。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周祖鎏这个极端自私、残忍的老流氓,顿时觉得世界黯淡了,连初升的红日,他也看成是无光的。然而,他还要作最后的挣扎,他要尽快同广田会合,再图后举。
&ldo;狗子,你说的全是真的么?&rdo;周祖鎏跑着又问。
&ldo;怎么不真呢?&rdo;狗子扭着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脸说,&ldo;三道沟满街都是新四军,他们在互相问话中说得明明白白,三十一团和三十二团都在街上。他们的旅指挥所就在老爷家的大厅里,我还亲眼看见了共军旅长,是个矮胖子,说话慢条斯里的。姓许的带五个营出来打头阵,给我一匹马,叫我先出来传你回去投降,免得他费事。姓许的还说,你要是不投降,他就叫人给你挖坑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