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一个白影突然飞过来,重重地压在安信身上,呈大字结构。
“啊!啊!”安信尖叫,对准了一张白净坏笑的帅脸。她伸出两掌直推:“杜风怎么死这来了?”
杜风撇着嘴直笑,身子像藤蔓作势匍匐站起,嘴唇磕向了安信的脸:“失手被流贼打死了。”
安信掀开他跳了起来:“喂!站好了没有?像个青虫一样在我身上啃什么啊?”其余的死尸也纷纷爬起,垂头丧气归向原位。
“早就听说过大腕爱跳戏,看来一点也没错。”已经有人开始埋怨了。
流寇经过安信身边,抬眼朝她看了看:“先死也不安生。”
安信泪奔,申诉无门。明明已经死了啊!怎么还关她的事?
场地里僵持时,导演的脸也越来越黑,化妆师连忙跑上,给杜风补妆。导演拿起话筒,对着众人吼:“你们还想不想拿工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那个丫头,你叫什么?再捅篓子,等会的打戏你一个人扛!”
“我叫安信!”安信跑到场地中央,用脚尖挑起一枚棍子,利落地转了个周身。神情愤恨无比。“说了应该是这样的,你们又不信!”
呼呼呼光影绚烂,一人一棍当道而舞,她边走边退,动作行云流水般欢畅。“爸爸从小让我看京剧,闭着眼睛我也知道武戏打斗。这是站位——”两脚灵活迈出,配合花哨的棍影,她酣畅淋漓地示范起来,“出棍,收棍,打、揭、劈、盖、压、云、扫……”
一片眼花缭乱。等到安信转晕了头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杵着棍子看时,大家眼神都呈凝滞。
难道出了什么状况?
摸摸头巾,还在。看看身上,衣服没松开。
黑衣黑裤黑帽子,还是一俊秀好儿郎嘛!安信诧异地东望望,西望望,最后,导演阖上了嘴巴:“安信,你一招横扫千军,把场记打飞了。”安信惶然,想跑过去找人,导演的话又成功地阻止了她:“好俊的身手啊,就这么说定了,等会那只老虎由你演!”
搞笑的片场
演老虎之前,安信又被安排死了几次。
后面剧情进展得很顺利,无非是要表现白衣小将威风凛凛的一面,扮作敌营小兵的还是原来那批流寇,大家戴着灰色领巾、土色战盔,拿着戈戟类的武器,一窝蜂朝沙滩上冲。安信这次死死盯住杜风大刀,准备手起刀落,她趁机滚到一边。
杜风骑马过来了,果真是银鞍白马粉面朱唇的少年将军模样。唰唰刀光迎空亮起,安信和小兵惨叫声不断,落叶般翻滚一片。场记拿着三角小红旗,霍霍朝前一划:“安信!”安信无奈,只得咬破嘴里的番茄汁,一面惨叫着扑到镜头前,身子像蛇抖了两抖,给了个惨死的特写。
擦擦嘴站在一边休息,导演看了她一眼,大手一挥:“安信,再死一遍。”
安信傻眼:“导演,我今天死了五遍。”
导演瞪眼:“工钱照算!快去!我要动作!”
安信哭丧着脸。化妆师张开五指,左右开弓,给她抹了个大花脸,不住地点头赞叹:“脸色和关老爷一样红,就算关他妈的,亲自来也不认得了。”又掀开她帽子,捣鼓两下,突然一推掌:“冲啊,豆子兵!”
安信踉跄扑出。眼光扫到杜风白马即将踏进,她灵敏一滚,随手抓起一杆旗帜,咬牙和他乒乒乓乓对打起来。不知是灯光效果还是别的原因,她始终看到杜风嘴角映着一丝笑纹。从沙滩打到河里,从马上打到马下,她越打越有劲。最后,不知从哪里斜冲出个小兵,插到他们之间,把头盔一丢,矛戟一插,手臂左右互拍一下,比了个黄飞鸿的姿势:“我左青龙,右白虎,前有辛弃疾,后有苏东坡。你这豆子兵比将军还猛,来啊,我也要会会!”
杜风骑在马上笑得打跌。安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天外来客。
“卡!卡!”导演在场外大叫,“怎么都不按剧本来,少他妈给我扯淡!”
场记上来拉人,那武打明星还四散游走,不断做出飞鹤、螳螂手势,旁边有人哄笑:“哥们从精神二院出来的吧?”
一阵闹腾,再次开机。
安信捏着旗杆和杜风胡乱对拆几招,杜风刀尖呼的一下劈来,她吓得缩了缩脖子,并且听到场记一声大叫:“卧倒!”头顶传来杜风低沉的笑,她一激灵,马上朝旁一滚。眼角余光中,场记又摇动红旗,划向左边:“动作!”
安信会意,跳起来再朝边侧继续翻滚,一下、两下……场记旗子摇个不停,她滚个不停,头昏脑胀中,只看见杜风坐骑四周的沙子都压成了一片凌乱。
“我靠,死个人要这么长?”安信闷头闷脑地喊。又滚了两下,终于等到场记决然地斩下红旗,那是结束的动作。“啊——”她惨叫不断,肚皮朝上来了个鲤鱼打挺,身子又卧倒进行不停地翻转。每翻转一次,还要确保脸部在上、嘴里的鲜血朝天狂飙。
总算折腾完了。安信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躺椅,身边的一个影子早已变成两个,耳旁还有导演在嘶吼:“安信,别坐第二个椅子!”可是以脚尖为中心,她的身子不受控制飘向了旁边。刚反扑在尼龙椅背上,咔嚓一声,躺椅关上了,像个龟壳夹住了她。
安信啊啊叫:“嗳,导演,嗳,救命啊!”
“安小神龟。”有人低笑,用手掰开了夹壳。抬头一看,杜风狭长的眼睛里藏着戏谑。一杯菊花茶出现在眼前,又听到导演声音在头顶响起:“安信这孩子不错,做事认真,手脚利落,是我亲闺女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