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宇站在段桐舟身前大约两丈远的地方,距离最近,他挑眉看向侧方的萧平章和荀飞盏,手中瀚海剑微微扬起,道:“机会难得,能否请各位先给我这个面子?”
这句话听上去虽是在询问,可他显然没有要等回应的意思,语音一落,整个人就攻了上去。
荀飞盏看了看萧平章的眼色,听命留在了原地,专注掠阵。
高手相争,差距原本就在毫厘之间,段桐舟排位虽然靠前,但体力先衰,气势更是不足,不过百招之后,便已渐渐落了下风,勉强向后翻滚了数下,方才避开了拓跋宇势如沧海的最后一剑。
较量比拼至此,也算有了结果,萧平章微微踏前两步,语带暗示地叫了一声“拓跋公子”。
拓跋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并不想过深地介入大梁内务,随即收住了剑势,退离到后方。
段桐舟得了这片刻喘息,撑起上半身,视线从四周林立的兵刃上掠过,整张脸上毫无表情。
上次被擒时,他很清楚自己将是刑部的案犯,随后的审讯和监禁都有办法应付和解决,但是这一次,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掌尊大人有过明确的指令,绝对不能落入长林世子的手中。既然眼前已无生路,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荀飞盏踏步向前的同时,段桐舟仰起了头,唇边露出一丝决绝的冷笑。萧平章瞬间反应过来,高声喝道:“飞盏,拦住他!”
却见段桐舟拼尽全力一掌击在地面上,一团粉尘爆裂般荡起,尘烟中他的身体就势翻向后方断崖,快如利箭。荀飞盏用尽全力跃出,也只抓住了他襟边一缕衣角。
丘陵崖面虽不险峻,但也有十来丈高,下方更是布满碎石,众人抢到崖边看去,只见段桐舟的尸身扭曲横躺,显然已无生机。
“宁死不愿被擒,这个幽冥暗火,到底是在为谁效力?”荀飞盏惊诧地看着崖底,喃喃问道。
萧平章此时也是又惊又怒,但他一向比荀飞盏更稳得住,当着拓跋宇这位异国来客的面,并不想回应这句问话,只吩咐左右到崖底收拾尸首,自己沉着脸返回到密林边。
萧平旌身上的伤口已大略包扎妥当,由一群长林亲兵环绕护卫着,正半靠在林边草坡上。看见兄长走过来时的表情,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会吧,又让他逃了?”
只落后半步的荀飞盏闷闷地道:“没逃,死了。”
“死了?段桐舟死了?!”一个惊讶的声音自平旌肩后传来,萧平章视线微转,这才注意到萧元启居然一直都跟在队伍中间。
这位莱阳小侯爷专程赶到长林府报信,到底帮了多大忙虽不好说,但一番好意却是毋庸置疑。萧平章想到这一点,问话的语调还算温和,“你是因为在城外才看见段桐舟的,倒还没来得及问你,原本出城是要做什么?”
萧元启脸色微白,低下头,“前几日雨水连绵,我听说……野外好些地方有泥流滑落……所以出城看一看……”
莱阳太夫人的坟头在什么地方,长林世子当然没有兴趣知道,不过萧元启这句模模糊糊的解释,他还是能听明白。
萧平旌见兄长眉间微皱,忙插言求情道:“陛下允他在府守孝三月,并不是说这三个月就不能出门……到城外散散心,也没有什么大错。”
萧平章素来不是刻薄的性子,再加上萧元启明知偷偷出城可能被罚也要赶来报信,反而显得心有善意勇气可嘉,一时倒也不忍苛责他,脸色舒缓了许多。
“你父母所行之事,若说对你没有影响,那一定都是假的。但过去种种,终究已经过去,你的将来如何,还是要看你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想要怎么走。”萧平章的视线虽然落在萧元启的脸上,但眼底深处却浮着一抹悠远之色,“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最有资格跟你说这些话的人,希望你能体会。”
不管是论长幼还是论爵位,萧平章皆高居上位。从小到大,萧元启在面对他时都感觉有些紧张,完全不似与平旌相处那般自在。眼下这番话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诫言,他更不敢露出一丝轻忽之意,低头安静地听了,郑重行礼,“元启明白。多谢平章大哥指点。”
这时为伤者调来的马车已停至最近的路口,段桐舟的尸首也拖了上来。尽管萧平旌不停地声称自己都是皮肉之伤,萧平章到底还是不太放心,请荀飞盏陪同北燕使团进城安顿,自己带着二弟先回了府中。
早上萧元启想要出城察看母亲坟茔时,他的贴身侍从阿泰极不赞同,拼命拦阻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能拦住,反被喝令留在府里不许跟随。
被收入莱阳府这十几年,阿泰一直贴身伺候萧元启,几乎算是看着他长大。若说府中大变之后有谁的忠心丝毫未减,细细算来竟然也只有他这么一个人。
由于中途平添这许多枝节,萧元启一早出门至晚方归,阿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在府门外把脖子都快望断了,才总算看见小主人的身影纵马而来。
萧元启在门前下马,一见阿泰奔过来的样子,便知他必是整日焦虑,心中不禁也有些酸软,故意板着脸道:“早就跟你说过,如今莱阳府在京城里,谁也不愿意多看一眼,我出城一趟不会有人理会,你偏要担心。看,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阿泰好容易松一口气,心中正欢喜着,哪里会反驳他,急忙叫人接了坐骑,陪他回到主院书屋,又是忙着给茶炉添炭,又是催厨下快送点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