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可以看见冲锋舟灯光的时候,那个被电线杆压着的人已经死去,身子软绵绵的。李祥麒非常沮丧,用手轻轻地划过他的脸,试图抹去他那张恐慌的脸和一直睁大的眼睛,最后慢慢地松开了双手。
正在这时,街面上的水忽然急剧地消失了,所卷起的急流似乎能够将一切吞噬。原来,地铁快线已经崩塌,形成的空间迅速被水填充,像个无底洞吸纳一切。
水像瀑布般倾入地下,所形成的急流拉扯着每一样停留在水中的东西,很多人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吸了进去。
李祥麒一下子被水流带倒在地,情急之中死死抱住了电线杆基础部分。
水流声响彻耳边。
十几分钟后水流终于在将地铁灌满之后停息下来,但街面塌陷还在继续。
李祥麒无助地想,地铁应该早就已经关闭,否则的话,陪葬的人会更多。
第十二章夜渡普度江
应急中心收到这边几乎整片街区塌陷后被水淹没、许多驾车试图逃离海明市的人被困、其中很多人已经死去的求援消息之后迅速组织力量前往,收罗了原先分布在各处的大部分冲锋舟陆陆续续到达,与此同时,又派往一些巡逻艇和渡船停泊在普度江原有河道的深水区,迎接冲锋舟。
第一艘冲锋舟到达塌陷街区附近,由于水深不够马达深度,只得改用手工划桨,一边吃力地靠近,一边打着灯光搜寻,只见整条街区像水城一般,街道中心全是被水淹没得只剩下顶部的轿车,行道树和电线杆东倒西歪地横在水面上,一些房子已经倒塌,而有的房子正在倒塌,一些幸存者站在水中,看见冲锋舟射来的灯光之后拼命挥舞双手,不停地呼救,一些人甚至跑了上去,但是跌跌撞撞的几乎难以挪步,其中有人摔倒了,更有人陷进水坑,拼命挣扎。尽管如此,人们依旧试图朝灯光方向涌去。
李祥麒就在第一艘冲锋舟到达的位置,一贯扮演施救者的他此时等待救援还有些不适应,不过,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等待救援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四周显得异常空旷,尽管现场很混乱、人们发生声嘶力竭的叫喊。他很清楚地记得这片街区塌陷之时满街的车辆和密密匝匝的人群,而眼下粗略估计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一了。
冲锋舟停下后,近处的遇险者拼命望上爬,但柔软的船舷并不容易让人爬上去,加之人们心情急切,使速度更加慢了,唯独溅起的水花在刺目的灯光中飞舞,旁观者一样轻松。营救人员最终帮助人们爬上冲锋舟,装满后又劝说那些扒者船舷不肯松手的人,可是几乎没有人听得进去,仍旧死死地抓着仿佛一松手就会被抛弃,直到营救人员反复解释冲锋舟只是将人短驳到停止江心的渡船而已,会很快回来,而且也看到其他冲锋舟陆陆续续赶到之后,这才松开手。
见李祥麒在现场,救援人员很是意外,笑言还以为他是乘潜艇提前来的。
李祥麒重新扮演施救者的角色,并没有上冲锋舟,而是留在原地不断地安慰那些没有上冲锋舟而依旧惶恐不已的人们。当满载遇险者的冲锋舟卷起一阵波浪驶离后,近处立刻安静下来,昏暗的光线更是让人不安的心陡生恐惧,不过,不远处有其他冲锋舟在营救,这多少给他们一些安慰。
就这样,冲锋舟来回穿梭,很快将幸存者全部接到停泊在普度江中心河道上的渡船和巡逻艇。现场一片宁静,水里挤满了随波浪浮动的尸体和其他杂物,依稀的星光下景象显得阴森恐怖,丝丝凉意传遍全身,仿佛置身《聊斋志异》里的鬼神世界。
度过最初的忙碌之后,营救队员打着灯继续仔细地搜索可能的幸存者,不停地呼喊:&ldo;有人没有?听到请回话!&rdo;
李祥麒亮明自己的身份,没有上渡船而是加入搜寻队伍,指挥一艘冲锋舟营救那些容易发现的遇险者之后,坚持来回搜寻,因为他明白有些被困的人很可能活着但却说不出话,或者声音太微弱,如果没有外界帮助是无法逃离这片危险地带的,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这些继续在坍塌的建筑物随时都有可能将营救人员变成遇险者。
他们来到一处刚刚坍塌的房子,用强光照明灯搜寻露出水面的角角落落。就在他们以为没有幸存者时,忽然看见废墟上一处看似破损的房间里有只手在轻轻摆动。
李祥麒和另外一个队员赶紧下了水,小心翼翼地爬过松软的废墟、避开碎玻璃等尖锐之物、寻找可以支撑体重的坚实之处,一点点向目标靠近。他们接近目标,发现是位孕妇,于是不停地鼓励她,让她坚持、千万别紧张,他们很快就能够把她给救出来的。就在他们一边和对方对话、一边靠近到几乎可以触及她的距离时,忽然脚下一松,随即听到&ldo;轰隆&rdo;一声,人随即坠落而下。原来这幢三层建筑物在第一次倒塌之后,又由于地基进一步的塌陷而倒塌。
他们不自主地叫了一声,被重重地摔在一块狭窄的水泥板上,由轻而重地挪动身子,惊喜地发现,除了感到身上尚可忍受的疼痛之外竟然还能活动自如,相信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于是,他们站起身,特地向冲锋舟上紧张地看着他们的队员们挥挥手,稍作调整之后欣喜地发现那个孕妇竟然没事。原来,她只是随着房子的第二次坍塌下降了近两米,非但没有进一步受伤,反而使原本压着她双脚的一截横梁竟然松开了,而且意外地发现它们依旧能够活动自如,不过,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腹部有些疼痛,非常担心孩子可能早产。虽然离预产期只有不到一个月,即使早产也不会对孩子有太大不利影响,但想到这些天来的混乱局势,很难相信会有很好的医护条件来保证母子平安,更让她难以平静的是,家里只有她是唯一幸存者,其他人都已经被倒塌的房子给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