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常成站在静寂寥阔的听雨楼外,星光闪烁,皎洁的月光湿淋淋地沾在脸上,山风拂过,一种畅然无我的感觉令微醉的心充满幻觉。常成打探我既将动笔的小说,我清理了一下思路,把不太成熟的故事讲给他听。他一会嘿嘿冷笑,一会嘘声不已,可能是悬念吸引了他吧,他不停地问我后来的事。我知道是前面我把一个女孩碎尸的悬念扔给了他,他的兴趣不在于如何侦破案件,而在于早点知道谁是凶手。是一个隐蔽得很深的人。我故意卖关子,不说明答案。
我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突然,一种不可理喻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我的耳朵捕捉到一种细微的差异,仿佛风过后的鸣叫声,里面又夹杂了走路时鞋底磨擦地面的声音。我的眼睛眯缝着,瞬间大睁,周围没有人,到处是黑乎乎的影影绰绰和亦真亦幻的影像。那个凶手来自于地狱。我回答常成的声音非常空虚,就在我迟疑间,一个由远及近的模糊身影变戏法似地突然呈现在我们眼前,要不是常成的一声断喝,我几乎被自己的幻想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谁呀?那边那个人?
是我。那声音有些冷硬,随即我看到一个清晰的面孔。我是306的客人。那个大男孩说话的同时,晃了晃手中袖珍的手电筒。没事干,瞎转转。他说。
第三章:渐入佳境
没有一天不做恶梦的,自从接了黄三皮的活,无数个血腥浸淫的场面,无数张狰狞凶残的面孔,就在我的梦境中频繁上演。活着真是痛苦,拿惊悚换钞票,我他妈混的这是啥日子呢?
又一个可怖的梦魇,又一个走不出泥泞的长夜,总算是醒过来了,总算是神经没有错乱,总算是大脑还能政常思维。要知道,正式的写作还没开始呢,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我翻看着零乱的手稿,对原始构思充满怀疑。按照签约的规定,这部长篇小说除了字数章节外,起码要做到以下几点:故事线索要清晰流畅;人物形象要生动真实;悬疑推理要层层推进、步步紧逼;恐怖惊悚要别开天地、超乎想象;场面气氛要符合普通受众对恐怖的欣赏习惯;结局收尾要让人过目不忘要让人心有余悸。当初我是怎么答应黄三皮的?现在想来,我这不是把自己害了么?
原以为写作恐布小说对我是轻车熟路,网上贴的恐怖故事成堆成堆的,我都懒得看。那毕竟只是青少年们杜撰的离奇鬼故事罢了,谈不上文学性社会性,也缺少精神分析思想深度。我的理想,是完成一部形神兼备的即有恐怖又有思想的纯文学佳作,是一部典型意义的心理悬疑小说,起码也是个中国式的《沉默的羔羊》。真正操作起来,全然不像我想的那样容易。
我平时也翻翻惊险破案题材的小说,对那方面的影视剧看的似乎更多一些,知道作者是在编故事吓唬读者,恐惧感并不能保持多久。在天马晚报时,参与报道过两次轰动一时的刑事大案,从新闻纪实的角度,我写过几篇案情通讯。写虚构的小说跟纪实通讯不是一回事,这么多年在报社里瞎混,一时半会还调整不过来。
故事就摆在那儿,我需要的,是如何把故事串成链条,然后在过程中,令人信服地把一个又一个人物弄死,用尽可能暴力尽可能真实的手段。这容易吗?对我来说,光有些犯罪心理学意向分析学方面的浅薄学识,纯属自欺欺人。以为呆在圆型走廊里,从视觉冲击和创作感觉上,可以激发险恶凶残的灵感,可脑袋里仍是一片混沌,几个模糊不清的男男女女,几个扯不断理还乱的故事线头,相互纠缠相互撕扯着,就是他妈的进入不了状态。计划中25章结束的小说,只是有了一个勉强可读的800字的序幕,如此下去,怎么跟三皮交待呢?
气温越来越热,稍微动动,就是一身臭汗。山风毫无遮拦地从窗外刮进来,热烘烘的,有股燃烧时发出的焦胡味,不会是听雨楼后面又在焚烧什么生活垃圾吧?我的手指近乎麻木地停在电脑键盘上,眼睛可能是充血了,蓝色的背景上面不时地隐现一片又一片粉红。只睡了四五个小时的觉,昏昏沉沉的身体像是树桩上面糊了一层厚厚的铅。奇怪的感觉,里面虽然轻浮,外面却沉重无比,烟头把烟缸塞满了,舌头上全是燎泡,赤裸的后背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疙瘩。要是鸡皮疙瘩还好,起码证明我在编恐怖故事,可这些纯粹是出汗焐的,再让忽冷忽热的山风一吹,想想都觉得后背直痒。窗台上落着一些叫不出名姓的蛾子蠓虫,不知打哪儿钻进来的,要不是晚上整盘整盘地点蚊香,我怕自己早就被叮成蜂子窝了。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关掉电脑,铺开草纸,随便在上面胡涂乱画着。若是一天能顺利地完成6千字,再把寄稿的时间拖延个天,以黄三皮在北京的私人交情,应该没啥问题,我还得打起精神,支楞起眼皮,点灯熬油玩命地干呀。以前为了弄新闻稿,我坐在电脑前一宿敲了7000多字,我才40岁,我对自己应该有点信心。先制定个作息时间吧,抽空再瞄一瞄大师们的作品,不是说天下文章一大抄嘛,不动动心眼,光凭着一腔怨气满腹苦水不行啊。
趁着没人注意,我到听雨楼外站了一会,刚抽了一支烟,就发现远远的有一个瘦小的人影朝这边走来。是陈沫,我迟愣一会,转身而返。没啥可说的,还是不着面的好。
泡在澡盆里,闭着眼睛,小说细节又冒出来了。要是一个女孩在洗澡时,突然发现有个陌生男人进来,女孩应该失声大叫歇斯底里呢?还是惊魂出壳呆若目鸡呢?谁突然闯进她洗澡间效果会更震撼一些呢?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哥哥?不好,落入俗套了,好象哪本书出现过类似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