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与304仅隔着阅览室的门,当她关好房门,按住怦怦乱跳的胸口站在洗手间里暗自庆幸时,房间里的灯忽然灭了,只隔了几秒钟,灯又亮了,她似乎听到了隔壁的声响。
有人在小便,隔壁就是苏生的洗手间,她小心翼翼地听着,几分钟后,终于听见苏生打开房门的声音,她贴着猫眼向外窥视,在走廊幽暗的灯光下,看见苏生鬼魂一般钻进了304。稍停了停,她把电话打到楼下,她让肖梅到她的房间里来,她的理由是让肖梅晚上陪她过夜。电话打完以后,她发现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嘴唇青此,于是她洗了脸,用白色的面膜掩盖住紧张得有些变形的脸。不到10分钟,肖梅上来了,顺口说出304的门好象没有关严,白虹让肖梅再去看看,于是肖梅顺理成章地发现了刘娜娜的尸体,随后,三楼的人们也就发现了躲在304洗手间里洗着刀子的苏生。
本来苏生被怀疑是杀人凶手,他有充足的做案时间和动机,现场又有人证物证,他自己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躲过嫌疑的白虹抱着侥幸的心理暗自窥探着事情的进展,看来,一切都没有跳出她的想象。然而,杀人后的恐惧感一直在折磨着她,她的眼前总有刘娜娜的鬼影在闪动,耳朵里也灌满了刘娜娜低声的啜泣和呻吟,她整整两夜不敢睡觉,刚一睡着,厉鬼就来撕扯她,白虹想尽早摆脱掉这个梦魇,她想雨一停就离开听雨楼,离开天马山庄,可是下一步去哪儿呢?她的心里一片茫然。由于大雨所阻,警察一时半会不能离去,白虹终日生活在行尸走肉般的空寂中,她预感到自己的精神就要崩溃了,在决定自杀前,她草草地写下了遗书。
晚上10点钟,她用备用钥匙打开304房间,吃下迷幻药,用餐刀结束了自己24岁的生命。她的遗书是留给警察的,从某个角度而言,我对整个事件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了。
我的嘴唇在颤抖,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多么像一部精心布局的悬疑小说呀?无论是情节安排,还是线索设计;无论是人物出场,还是思想主题。我的唏嘘慨叹引来马大可的警觉:怎么?哪有毛病?
不不,没有毛病。我有点口吃: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这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的苦笑随即荡漾在脸上,我又浏览了一遍白虹的遗书,然后把它郑重地交还到马大可手中,我补充说:恐怕我手头的小说要改一改了,我觉得自己在犯罪心理方面有点弱智,等事情完结后,我一定要把它整理出来,你看成不?
马大可点点头,脸上也见了笑纹。这个自然,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三个女孩死在同一个房间,两个自杀,一个他杀,你的确应该写写,打着灯笼也不好找的素材啊。
我的心里仍然惴惴不安,我和马大可大口大口地吸烟,当烟头就要烫到我的手指头时,我下了决心:有一件事跟你说,白虹还有一本日记放在我那里。
哦?白虹的日记?马大可怀疑地盯着我,手里的烟灰不经意地落在我的鞋帮上,他的声音很严肃:这个你怎么不早说?她啥时候给你的?
三四天前吧,她当时说先放我那儿,也没什么原因。我轻描淡写地说:她用密码锁住了,我没看。可能他早想把她的故事讲给我听呢,谁让我是个作家呢!马大可还在怀疑地瞧着我,我接着说:对了,也许我不该念叨死者,白虹‐‐怎么说呢?我把嘴巴凑近马大可:我得承认,我一住进听雨楼就觉得她哪儿不对,实话实说,她还想勾引我呢,像个应召女郎。我含糊其辞地描述了大致的情况,我当然隐蔽了重要的内容,为了证明我的话,我把日记交给了马大可。
其它的遗物警察们进行了检查,除了女人常用的东西外,没发现任何异常。日记的出现,让马大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试图解开密码,最后还是放弃了。密码锁是用一小块包铜的暗锁包制的,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玩意,马大可用力朝桌上拍了几下,密码锁就开了。白金手链自然不在其中,密密麻麻的怪字符让他眉头一皱。什么乱七八糟的?
法医老孙和警察丛政几个人都过来看,只知道是速记符号,却没有人认得,无奈去问其它人,赵雅玲就站了出来。她在日记上瞥了几眼,脸上渐渐涌出一丝笑意。这是黄氏联动速记法,我以前教过的,是职高文秘专业必修的科目。
赵雅玲为马大可番译白虹的日记,我返身退了出来。常成仍沉浸在悲痛中,他的肥脸变得十分扭曲,保安根本照顾不了他,我的出现也未能缓解他的痛苦,几个人轮流劝说他,直到天亮了,雨停了,窗外透出一丝暖洋洋的光亮。几个人纷纷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常成也累了,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支楞着身子,呼呼地打起鼾来。
故事快要收场了,两个女孩的尸体被抬下山去了,苏生也被警察护送到山下,看来还有一番精神病学鉴定和司法程序在等着他。
我想借阅白虹日记的企图被马大可一口回绝:不行,我们还得研究呢,这是证据!你要是觉得没素材,哪天我把型事报告给你几份,比这详细,要不你还是编吧,写个破小说,甭那么叫真。
我跟陈沫和赵雅玲徒步下山,安晓丽急不可耐地扯住何铁,刚下山就拦住一辆的士,招呼也不打,一溜烟就没影了。我跟另外两人寒暄了几句,也钻进了出租车,我的眼光回头瞄了瞄,看见常成正站在半山坡上冲我们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