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强他妈带着李大爷来家里做客那天,真是万里无云晴朗得跟画儿似的,老太太一边在厨房忙活着一边笑,那笑容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李大爷挺不好意思,坐在那儿特别拘谨,眼睛始终盯着茶几上的那杯茶水愣神,时不时的舔舔嘴唇,万从茜就说您别不好意思,瓜子嗑不了,这儿有茶水有水果,还有糖,您自己随意,我也不知道您口味,照顾不周您就当自己家里,咱不马上就是自己家人了么。
这话给李大爷说得心里暖和和的,他点头,伸手拿起来茶杯,这一通灌,给万从茜看得都愣了,这老爷子是渴了多长时间啊,顾强坐在旁边就笑,“李大爷来这儿怎么跟孙猴子进了火焰山一样啊,现在虽然说水是宝贵资源吧,但是也没到这个份上啊,咱不是大西北,北京是哪儿啊,首都,再有个百八十年的,水一边喝一边糟践都富裕,哪个城市不仅着北京城先来啊,您这么宝贝这点茶水,我妈跟你去家里了,是不是也得天天渴着啊。”
李大爷多精明的人啊,不然也和老太太杠不到一块去啊,这一听就明白了,顾强和儿媳妇儿算是接受了,他就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虽然还是有点拘束,但是比刚进门那满脑袋都是汗可要强多了,他说别说水资源国家还富裕,就是真没了,我把最后一口也给你妈喝,我渴着没事儿,不能辜负你们的信任,让你妈跟着我受苦啊,老来伴儿老来伴儿,吃喝不愁衣食无忧,儿女满堂子孙兴旺,这就行了。
顾西西忽然从屋子里蹿出来,抬头就是一句,“那李爷爷您打算和我奶奶再生几个啊?”
这话把顾强和万从茜逗得前仰后合,老太太在厨房也听见了,又气又羞,也不好意思出来,就把门儿给关上了,李大爷就笑,说这岁数了,估计够呛了,我行你奶奶也生不了啊,是西西吧,看着大孙女多好啊,生什么呀,就疼你一个了,来,爷爷给个红包。
万从茜就伸手拦着,说李大爷您别给,不年不节的给什么红包啊,别给这孩子宠坏了,等你和我妈定下来了日子到时候再给也不迟。
李大爷就躲,把厚厚的红包塞给了顾西西手里,“那天再说那天的,我俩闺女,都是外孙女,这西西等于就是我孙女了,比她们都亲,况且孩子大了爱美,买点衣服鞋穿,当爷爷的还不是应该给啊,你要是不让孩子收下就是不乐意大爷。”
万从茜一听这话还说什么啊,就推着顾西西说谢谢爷爷,这下连姓也省去了,眼瞅着就是定下来了,可是老太太在饭桌上没消停,还来了回发难新郎,给李大爷急得满头是汗,还得保持微笑省得丢了长辈的范儿,连万从茜和顾强看着都替老爷子难受。
“那什么,今天虽然带着你过来,但是没说明就一定能成,我儿子和儿媳妇儿有什么意见我都会听从的,年轻时候听老头话,老了听儿女的话,最后就是我孙女的话。”
顾强看着老太太,心里想着您作什么呢,那天早晨六点半就把人招呼起来,威逼利诱软硬兼施非要让我同意您和这李大爷的事儿,怎么今儿还玩儿起矜持来了,这故弄玄虚的活儿不是人家年轻人干的么,您这岁数了哈玩儿这一套累不累啊。
顾强虽然这么琢磨着,但是说出来的话还得向着老太太这边,他说没问题,妈,最起码我觉得李大爷还不错,对您挺实在,这么大岁数了,有个伴儿是好事,我和小茜也放心,您和李大爷互相照顾着,有什么事就一个电话过来,反正距离近,几步的事儿就到,我们肯定也勤往您那儿跑着,一天最少去一趟,小茜下班西西下学都路过李大爷住的胡同,顺道就进去看一眼了,周末一块儿吃顿饭,这日子我看挺好的。
万从茜就跟着点头,说没说的,妈,李大爷和您也有十年了吧差不多,肯定是交了心了,不然能这么长时间么,您一直抻着人家,这会儿还不点头啊,看给李大爷急得。
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李大爷,老头瞪着眼珠子那一脸祈盼的劲儿,给老太太看得也怪于心不忍的,其实她早就乐意了,这么句话就是为着抻着点儿,最起码在小辈面前得把面子做足了吧,别跟盼了多长时间巴不得嫁过去似的,脸面也不好看,她就佯装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这一下子可了不得了,接下来没三天的功夫,李大爷是请了装修队,叫了家具城的搬来了不少新家具,还订了饭店包了两桌,足足热闹了一整天,顾西西可是最高兴的一个了,人家李大爷那边的俩闺女也生了俩闺女,都比顾西西大,两家人凑到一起就属她最小,红包数的手都软了,回家关上门和顾强万从茜一算,足足三万块钱。
顾强就说丫头你自己挣得存上吧,没看出来啊,李大爷那俩闺女真有能耐,一个嫁的是华侨,在北京二环买的别墅,一个嫁的是香港人,两年全刚死,现在准备再嫁了,手头上好几百万,这一人一万的见面礼,咱才给人家闺女两千,是有点不合适啊,就跟把妈嫁过去占人家便宜似的。
万从茜一边抱着顾西西看着孩子数钱,一边就摇头,说没多有少,就是点意思,咱一个月挣得还不如人家一个礼拜花的多呢,跟人家比什么阔啊,到时候最后自己难熬,这样就行了,以后妈的退休金咱不要了,自己紧点过日子也一样,别占妈的钱了,让李大爷怎么想啊,就是他没想法,可是咱这么做确实就过了,好像朕拿妈换钱似的,说出去不好听。
顾强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顾西西跑出去一接,是老太太,从李大爷家里打过来的,万从茜赶紧过去接,说妈您怎么了,这点儿还没睡啊。
老太太别扭半天才说出口,“我不习惯换了个地方睡,怎么闭不上眼呢,我要不还回去吧。”
“别啊妈。”万从茜赶紧拦着,这老太太要是不义正言辞了肯定说不准就什么时候跑回来了,人家礼金也拿了,家具也买了,屋子也重新装修了,顾西西那儿现在还抱着三万块钱美的手舞足蹈的,回来妈自己又溜达回来了,挺好的皆大欢喜的事儿最后弄得乱七八糟的,多不合适啊,就跟合伙骗人家似的,其实没有的事儿。
“妈您得跟李大爷住啊,这不都说得好好的了么,您别最后尘埃落定了再变卦呀,您这叫择席,适应一下就好了,明儿我带着西西放学去看您,您和李大爷也好好的,今儿累一天了,岁数这么大了别折腾了,赶紧休息吧。”
老太太这才哼哼哈哈的把电话挂了,万从茜回头看着顾强,笑了一下。
“妈想你了。”
顾强也乐了,“这老太太还行,我以为嫁了老头忘了儿子呢,我没白孝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