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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谢长临又接着补上一句，&ldo;你知道我在找他，你也早知道他的身份，是也不是？&rdo;

这一问突如其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饶是洛明平素口若悬河，无话不能接，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用肩撞了撞谢长临，小声道，&ldo;你瞒我的事会不会太多了点？&rdo;

先是苏忏，后是卓月门……相较于前者，卓月门这个人谢长临根本连提都没提过，又是哪里凭空来的瓜葛？

&ldo;是啊，&rdo;卓月门笑，&ldo;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rdo;

&ldo;……&rdo;谢长临抬起一脚，想把他踹下山去，&ldo;看来是我疏忽了，竟从来不知你肯屈居人下，做个闲受气的国师。&rdo;

&ldo;那也要看受谁的气……&rdo;卓月门轻巧的闪开，脚尖踩在芒草的叶缘上，御一缕风，竟活像沾了清源山的仙气，将原先玩世不恭的妖冶都收敛了，&ldo;于我有恩的人，谈不上屈居。&rdo;

林木簌簌，群鸟悚然，在两相对峙之下，黎明好像终止了，许久后，谢长临方才一声冷笑，&ldo;我终于明白，为何说苏恒即位能保人间百世太平，原来有凤西来。&rdo;

卓月门也毫不客气，&ldo;所以说苏忏命犯天煞，惹谁不好，惹到你。&rdo;

相互膈应完，也顾念这是清源观落户之所，天子脚下，又各退了一步，没天翻地覆的打起来，唯一一个还记得顾念大局的洛明长舒大气。

&ldo;魔主，想必你我还有再见的机会……&rdo;卓月门刚把话说了一半，谢长临便心照不宣的接着道，&ldo;你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下次该说一声‐‐久仰。&rdo;

说罢，这才振袖而去。

第13章第十三章

苏忏几十年没翻来覆去的失眠了，好不容易挨到凌晨时分才有了睡意，又被卓月门这个不速之客打断的彻彻底底。

清源观里连扫地的大爷都没起来，厨房也熄着火，冷冷清清一片慵懒，只有卓月门衣冠楚楚的来登门，倘若不是玉衡和瑶光正在院子里你追我逐，恐怕他就算爬上了苏忏的床也没人知道。

&ldo;你来干什么？&rdo;争锋相对久了，连带着玉衡也看他不顺眼，他人刚走过小院的圆拱门，玉衡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ldo;你你你……你别过来啊，主人马上……&rdo;

卓月门细想了一番自己的样貌，觉得五官端正，仪表堂堂，属于越看越欢喜的类型，怎么就惹到清源观的人了，小到式神，大到观主，清一色的不怎么待见自己。

&ldo;我与王爷同朝为官少说也有七八年了，&rdo;卓月门随手团一把院中绿叶，塞进了玉衡结结巴巴的嘴里，&ldo;你这小人儿怎么每次见我都跟见鬼似得？&rdo;

&ldo;唉……你要是少点欺负他，玉衡哪至于这么怕你……他又不缺心眼儿。&rdo;苏忏在床上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再躺一会儿的心愿。他这间破旧道观平素一个达官贵人都见不到，从昨至今却不知怎么回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似的，连着来一串。

&ldo;说吧……你我交情一般，宫里刚刚出了事你就来敲我的门，以你卓大国师的气量，还不至于徐老头说两句就能气到你‐‐终归是有事要推脱给我，不用拐弯抹角。&rdo;

苏忏倚着门，身上还穿着里衣，就算正值七月中，山上却到底风凉，他随手拿了件外袍披上，人还没完全清醒，眼皮子微微耷拉着。

&ldo;人人都说苏忏温文尔雅，却不知这君子说话也分对象，&rdo;卓月门扫了扫院子里的石台，人往上一坐，撑着头笑眯眯的瞧着苏忏……那双含情脉脉的凤眼直接眯成了狐狸眼，叫人毛骨悚然，&ldo;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今年的祭天大典被人搅了浑水，下半年就不知是风调雨顺还是天灾人祸……我有意乘此机会四处走走，只是这鉴天署的大小官吏都是草包，又不能没了顶梁柱，不知王爷你……&rdo;

这句话真是厚颜无耻且很不要脸。

&ldo;国师要出去玩，嫌我清闲，硬塞给我一个祸端是吗？&rdo;苏忏冷笑着看他扯皮，&ldo;玉衡送客！&rdo;

鉴天署是朝廷册立的府衙，统管非人间的杀人放火乃至婚丧嫁娶，权力虽然不大，但交友面十分广阔，一个普通司事干上两年，基本就能树立威信，连四品实权的侍郎若不想家宅不宁都得让他三分。倘若苏忏坐上国师的位子，哪怕只是代班两天，朝堂都能闹的沸沸扬扬，诸多老臣惶惶不安，穷则思变。

这动摇根本的事，苏忏直接拒绝比较干脆。

&ldo;你可想好了，我一走，国师之位就算空缺三天，徐子清也会想方设法填上，先占其位，然后谋长远。鉴天署本就跟个收容所似得，全是些酒囊饭袋的公子哥，再这么一搅和，这安置在阿恒身边的长城可堪一击？&rdo;卓月门张口就来，这番说辞怕是路上都背通畅了，专门打击苏忏的缺点，&ldo;你的自由重要还是现下的和平重要？&rdo;

如果说驻扎在边境之外的铁甲军是大楚的铜墙铁壁，外能御强敌，内能安家国的话，鉴天署就是生民枕畔的铁甲军，只要有鉴天署的存在，就不用怕什么妖魔鬼怪‐‐边境之外划分国与国，皇城之内划分界与界。

只是鉴天署从来被轻视的厉害，一些成长在和平年代的孩子们只当此处是个混吃等死的花架子，纯属心理上的哄一哄帝王高兴，既没有什么妖魔，更没有鬼怪。而满朝文武毕竟血肉之躯，脚底下踩着沃土，便更多的将心思放在一村一舍一城池的计较上，反正妖魔横行的年代也没真的亡国，反倒是外敌内乱才会颠覆一个王朝。

总而言之，鉴天署娘不疼爹不爱，没人撑着就等关门大吉。

&ldo;……你一定要离开皇城？&rdo;苏忏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接着问。

玉衡和瑶光的手脚麻利，已经给他倒了杯热水，人刚从床上爬起来，虽不见得冷，但破晓露重，体内总是有股寒气。

&ldo;你听过女娲补天的故事么？&rdo;苏忏拢衣服，卓月门就撩头发，他眉心的凤纹因为一路沾染湿气，现下显的越发殷红，几乎要淌出血来。

&ldo;……&rdo;女娲补天的故事就算两岁的娃娃，天聋地瞎的老人恐怕都听说过，他拿来问苏忏，又遭了一记白眼。

&ldo;天祭未成，怎么可能全无影响，我堂堂一个国师总不能时时高居庙堂，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最好还是四处看看为妙，哪里缺块补天石，我便往哪里去。&rdo;卓月门叹了口气，&ldo;算你大开眼界，这辈子还能见到我自揽麻烦。&rdo;

苏忏皮笑肉不笑的给他鼓了鼓掌，&ldo;那你早去早回，别乱生事端，京中暗涌一起，我会及时修书喊你回来的。&rdo;他打了个哈欠又道，&ldo;我估计你这块补天石离不长远。&rdo;

卓月门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等玉衡给苏忏续上第二杯茶水，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石桌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苏忏阖着眼睛靠在门上假寐，眉宇间的困倦却像去了一半，安安静静的沐着晨风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