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点破了,流岫自也不便装傻充愣,屋内的舞姬乐师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人伺立在流岫身后。
流岫向上轻笑道:“梁上那位何不也下来一谈,下边好茶好水伺候着,何必如此不解风情,一人在那黑黝黝的狭窄地里待着。”
清酒三人面色如常。只鱼儿惊诧,不自禁的顺着流岫目光朝上看去,只见房梁交错,一块阴影里,是什么人也见不真切。
只听一道声音:“耻于娼妓同坐。”
鱼儿听出是唐麟趾的声音,心想:“明明来时,十分厌恶,推拒着说不来,是何时跟上的……”
鱼儿想了一想,路上清酒和厌离曾对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想来是那时候就发现唐麟趾跟着他们了。
流岫脸色沉了下来。鱼儿见了,知道定是唐麟趾的话惹恼了她。平日里花莲总是对自己说唐麟趾是男人堆里长大的,说话粗俗,直来直往半点不顾别人心情的,叫自己不要多在意。鱼儿觉得唐麟趾平时说话也不如何,只不过是喜欢与花莲呛声,如今看来,唐麟趾说话有时确实狠。
流岫道:“既然阁下如此瞧不起风尘女子,又何必进到我这烟雨楼里来,没得脏了自己的衣裳。”
唐麟趾倚着横梁,抱着臂膀,轻哼一声:“青楼里的婆娘无情无义,寡廉鲜耻,我若不是不放心我朋友,谁愿进到你这屋里头来。”
流岫星眸含怒,冷冷的望着梁上。这烟雨楼是藉着烟花巷柳的幌子做着贩卖消息的生意,这些女子尽是曾经沦落于风尘之地的可怜人,或被烟雨楼招揽收留,或自行拜在烟雨楼里。烟雨楼里第一条规矩便是卖艺不卖身,倒非是彻彻底底的青楼,可即便是如此,嘲谑轻视之人依旧比比皆是,因着出来露脸,卖笑陪酒,在世人眼中便是轻贱货色,遑论曾是娼妓,然而众人也顶多在心中不屑,不会似唐麟趾这般当面说出,更不敢跑到烟雨楼里来当面说出!
唐麟趾这一声‘娼妓’,这八字‘无情无义,寡廉鲜耻’,显然是送给烟雨楼里所有女人的,当真是辛辣直白。
流岫如何不怒!
厌离沉声叫了声:“麟趾。”
唐麟趾在上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厌离向流岫作了一揖:“流岫姑娘息怒,我这朋友幼时曾与青楼女子有些恩怨在,因此口不择言,得罪了姑娘,厌离在此待她向你赔罪。”
流岫眸光沉沉:“道姑此言差矣,便有恩怨,我等何辜!你朋友这口好不狠毒,一张口便是寡廉鲜耻,若是人人似她这般与谁有个恩怨在,便迁怒到这天底下无辜女子头上,一人一口唾沫也将我们淹死了。这里女子本就命苦,若是这世间女子有的选择,谁愿意沦落风尘,受尽白眼。你这朋友也是女人,丝毫不能体怜,不过是因着出身好,便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一句话是狠狠的戳到唐麟趾的痛楚。
唐麟趾在上蓦地通红了双眸,便要下来时,总是忍住了,只不过重力的拍了一掌横梁,险些将其震断了:“我出身好!我出身好得很!可我泥巴地里打滚,逍遥快活!衣衫褴褛,食野草树皮也好过一身锦罗绸缎,向人卖笑!”
唐麟趾这一下气息不稳,除却鱼儿无甚内力,其余几人都听到了。
清酒终于开了口,轻轻的叫了声:“麟趾。”
上边的人才渐渐平息了。
清酒淡笑道:“流岫姑娘见谅,她这恩怨结的着实有些大,所以对青楼女子有些偏见,姑娘不要将她放在眼里。”
流岫冷笑一声:“对我们这种人有偏见实也难免。只不过我烟雨楼开门做生意,也不是上赶着求人来,如若诸位不是花公子的朋友,此刻烟雨楼便赶人了。”
清酒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便舍去那些寒暄,还是开门见山的谈生意罢。我们此次来,实是想要向烟雨楼买两人的行踪。”
流岫顿时也失了对这一行人的兴趣,淡淡问道:“何人?”
“袁问柳,美人骨。”
流岫并不就缘由多问,只是懒懒的顺起一道鬓边的青丝到耳后:“诸位能来,想必是知道烟雨楼的规矩的。”
清酒道:“自然。”
烟雨楼交易,收取消息,自然要付同等的报酬,只是要何样的报酬却是烟雨楼说了算,或是金钱,或是珍宝,或是承诺,或也是消息。
流岫徐徐说道:“在苗疆之地云屏山之中有一座墓,名为成王墓,我想让诸位帮我去取一样东西。”
清酒半觑清冷的眸子浅浅笑着:“成王墓是什么样的地方,在下也略有耳闻,机关陷阱,虫兽毒蛊,更别说那些个怪力乱神。我们这么点微末功夫,进去了无异于送死,用这样的条件换一个消息,流岫姑娘好会做生意。”
“微末功夫?姑娘真是自谦。”流岫轻笑起来,眉间显出一股媚态:“如今江湖疯传的第一大事便是这翻云覆雨十三寨被灭,姑娘可知这占据天险,武林游侠久取不下的恶寨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就被灭了的?”
清酒与厌离不动神色,心下却已明亮,这烟雨楼消息走动的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
流岫又继续道:“是七位豪侠,如同天降,一出手,轻飘飘,无声无息杀了六百余名山贼,十三名当家的无一逃脱。江湖上对这七人来历是众说纷纭,唯独形象是众口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