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一下,陈莳萝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她。
“当时家里的灯是亮着的,跟平常没什么区别,我根本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等不到我哥,所以很着急,在楼下来回转悠。也就是那个时候,有一个人从电梯口走了出来,像我的任何一个不熟悉的邻居一样,直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又一次稍作停顿,皱起眉头,好像在思索什么。
后来很多次回想起来,都觉得不敢置信:凶手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但她什么也察觉到。
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实在平庸寻常,穿黑色的羽绒服,戴着雪帽和口罩,羽绒服太宽厚,里面也塞得很厚实,显得他整个人非常臃肿。他走过去的时候,甚至还像个畏寒的人一样缩肩驼背,任何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不会对他有任何怀疑。
后来,警察调了小区里几个模糊不清的监控,在死亡时间的范围内,除了一个在楼下踱步的唐璨,只有那一个人走进了那幢楼。
“很遗憾,”他们这么解释,“监控录像还不是很完善,这个录像实在是太模糊了,很难凭这个锁定他。”
唐璨听了以后,什么也没说。她蜷缩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低着头,半晌才低低说了句:“辛苦了。”
思绪又在瞬乎间回到现在,唐璨定了定神,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凶手。我怕被我爸妈发现,不敢直接回家,只能躲在小区里面给我哥发消息。那个人走过去以后,我收到一条信息,是我哥的回复,说他刚刚接到了明天去老师工作室面试的通知,今天晚上不能跟我一起玩游戏了,改天一定补偿我。现在想想,我收到消息的时间,我哥已经死了。他的手机不见了,警察说很有可能是被凶手拿走了……那么,当时我收到的消息,根本就不是我哥的回复,而是凶手发给我的。”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似真似幻的感觉:那个人就这么从她身边走过去,还大摇大摆地拿了她哥的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而她也信了,根本不知道这其实是噩梦的预兆。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在学校寄宿,才幸运地逃过一劫。但她自己很清楚,如果不是那个人不准备杀她,她就会变成第四具尸体。
所以他为什么不杀了她,甚至还给她寄礼物,还抄了一首童谣送给她?
陈莳萝听得脊背生寒,茫然地问了句:“你家人也是在冬天出事的?”
“对,”唐璨不疑有他,顺口回答,“冬天,元宵节之后。当时我高三了,学校开学早,元宵节之前我就回学校了,元宵的时候学校也没放假。他们是二零零九年二月十八号出事的。”
没听见陈莳萝的回答,她奇怪地瞥了一眼,却见对方好像是在出神,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二零零九年二月十八日……
元宵节之后……
朱阿姨被杀是在元宵节的时候,之后她有一两周时间都被困在这件事里。因为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所以她不得不多次造访警局,接受询问、隔着玻璃看朱阿姨的家人,看那个中年男人抱着哭泣不止的女儿,不断地哄、不断地安慰。
她已经忘记那是哪一天了,她做完最后一次笔录,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在走廊上听见了一个女孩失控般的哭喊。
她说:“我不相信!你把我爸妈和哥哥还给我!”
对方的语气有多激烈,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但那句话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她甚至在讥诮地想: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人就是唐璨吗?
一定是的,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了。十年前,连城,元宵节前后,时间、地点,甚至她话里的内容都对得上。
原来在她看唐璨翻译的小说之前,她就已经和她通过另一种方式相遇了。
陈莳萝有点恍惚,听见唐璨在说:“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你有一条项链,粉丝送的,对不对?”
“项链?”陈莳萝连忙回过神,“有很多粉丝都送我类似的礼物,项链手链都有,你说的是哪一条?”
“应该是今年下半年送给你的,直接寄到你公司了。”唐璨看着她,眼神幽深,好像藏着很多东西,“吊坠上有一个菱形的笼子,里面有一朵七瓣的、银色的花。”
“你等一下。”
陈莳萝上了二楼,从首饰盒里翻出那条项链,递给唐璨:“是这个吗?”
唐璨没接,只是看着那条坠着银链的项链吊在眼前,那个她十年没见过的吊坠看起来还很新,在灯光下闪烁着温和的光泽,没有蒙上任何一点尘埃。
她抬起头看陈莳萝:“你知道这是谁送给你的吗?”
“那个人是匿名寄过来的,地址填的是一个燕城的邮局,我不知道是谁。”陈莳萝摇了摇头,“这条项链……有问题?”
“那是我跟我哥定做的,是送给我妈的生日礼物。”唐璨移开了视线,“我妈死了以后,那条项链也不见了,可能给你寄东西的人,也是那个凶手吧。”
陈莳萝怔住了。
“我一直觉得,找到了那条项链,也就离找到凶手不远了。所以在看见你戴着那条项链之后,我曾经怀疑过你,”唐璨没看她,目光幽幽的,语气也有些飘忽,“你的每一次线下活动我都去了,还有接机送机,只要不在很远的城市,我也都去了,你第一次戴那条项链出来以后,飞机抵达连城,接机的时候我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