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那是甚么?”
钟离珞弯着眉眼:“因为……你知道我体质偏寒,惧冷,汐儿身上暖,我晚间才能睡得妥帖,你起身以后我就……”她故意放慢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下去。
“我先去前厅了,你洗漱之后一起用早膳。”莫青璃打断了她的话,赶忙离开了房间。
到底还是落荒而逃。
琴南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一个人跟被鬼追似的奔了出去,另一个在房里弯着眉眼笑。
……
翰林院建制很早,始为供职具有艺能人士的机构,后演变成了专门起草机密诏制的重要机构,主要分掌制诰文字、纂修国史及译写文字。在内供职者皆称翰林,首席翰林学士称承旨,平时亦称大学士,现在的大学士就是苏楚。
翰林院并不大,只是独立于皇宫西部的一座宫殿,分为三阁,寒阁、暖阁、夕阁。平日处理公务皆在寒阁,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之意,用以勉励各位翰林修学要严谨,不要急于求成;暖阁里放着各类史料,用以查询;而夕阁是最小的一间,是用来单独议事的,一般如果大学士有甚么要务单独吩咐的话便在那里商谈。而且,因为翰林院的独特地位,皇帝时不时会过来看一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夕阁最主要的作用是为皇帝而设的。
正因着翰林院建在皇宫之中,所以与其他六部不同,退朝后翰林院的官员需要留在皇宫里,一直到夕阳西下才可以回府,而旁的六部官员则是退朝后回府用膳,然后再去各部办公。是以,莫青璃五更天便要用完膳去早朝。
此时已经下朝,天边有泛白冬阳。
翰林院寒阁,东北角。
一张墨色雕花长案,上面整整齐齐摞放着各类史书资料,有两本是打开着的,现出工整而又麻密的字迹来,莫青璃手里拿着一管狼毫,在一旁的熟宣上是不是记录着甚么。
片刻。
莫青璃一手支颐,皱眉看着面前的《晋国春秋》,右手在旁边的纸上又写下了几个字:“功、十年、诛、帝。”有些头疼,来翰林院也有十来日了,晋国的春秋史中关于靖王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初,晏征战四方,南平吴蛮,西征布依,北讨突厥,武帝悦,遂……”
这后面都是说的靖王子书晏的功绩,以及赏赐封王之类,而后面却笔锋陡转,写道:“二十五年,晏反,诛之。”
既没有写原因,也没有写过程,就这样一笔带过,诛之,然后便没了下文。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屡见不鲜,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家惯用的把戏。而莫青璃不解的是当年她父王好歹是个手掌兵权的亲王,定个谋反罪名总是需要证据,其中参与的人又有谁?就算主谋是先帝子书和那个“昏君”,那么他的爪牙呢?若查不清当年的真相要如何替父王平反?总不能拿着剑架到皇帝的脖子上,逼他下个诏书给父王平反,虽说自己应当做得到。
况且,莫青璃的目的从来就不止平反这一个,当初参与的那些官员,她一个都不会留,统统要给她下去为王府三十六口人陪葬。
心下思量一番,莫青璃视线移到旁边苏子晋的书案上,又假作不经意的眸子滑到右边,卫仲卿余光一直瞟着莫青璃这里,见她看向自己,若无其事的将视线收回,好像从来没有看她似的。
莫青璃嘴唇张了张,还没说话,果然卫仲卿又执了奏疏站起身来往苏子晋那里走去,边走边道:“子晋,你看这里……”
哼,卫仲卿,这可是你自找的。莫青璃心里冷哼一声,手里撕下一小片宣纸揉成小团,捏在两指之间,灌了内力激射过去,正中卫仲卿的膝后,卫仲卿膝盖一屈,一个踉跄几乎跪倒在地,她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继续研读案前的《晋国春秋》。
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眼前之事与自己无关。想也是,莫青璃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离卫仲卿不近的距离,有谁看见她用纸团打他么?便是有人看见地上的纸团,谁又能证明是她做的,她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仲卿你怎么了?”苏子晋停下笔,有些惊讶的询问,阁里其他同僚只是往这边瞥了一眼,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没甚么,没甚么,许是坐得太久,一时有些腿软。”卫仲卿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讪讪的笑了笑,抚着膝盖回了自己的座位。
“仲卿真是为国为民,劳累如斯啊,青璃自愧不如,不过,可别坏了身子,不如这样,办完公我陪你去太医院抓个药,补一补”,莫青璃也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来一脸担忧的劝慰起卫仲卿。
他冷哼了一声,狠狠地剜了莫青璃一眼,没有理会。
假若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她不怀疑,自己会被眼前这人千刀万剐了,只可惜,只是会些表面功夫,恨她不如来些实际的,这样的人,给自己提靴都不配。
“仲卿”,苏子晋轻轻喝了一声,对莫青璃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莫青璃叹了口气,不重,但足以让他二人听见,刻意忽略了卫仲卿,对着苏子晋道:“子晋,明日便是休沐之日,听说临江仙又出了新的菜式,可否赏脸一聚?”
“青璃言重,荣幸之至。”
“那就一言为定,明日午时,我在临江仙等你。”
“自然”,苏子晋微微颔首,笑容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