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被两个人这么幽幽望着,后背冷不丁攀上一股寒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暗道不好。
青衣全程在一旁看着,幽幽叹了口气:红袖啊红袖,胳膊扭不过大腿,你何必引火烧身呢?
他敢打赌,红袖年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接下来,四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碗筷之间轻微的磕碰声,气氛融洽得很。莫青璃见早饭大家用的差不多了,放下碗筷,将前堂的丫鬟下人统统遣散下去。
她双手一拍,交握在一起,道:“我有个事跟你说,阿珞。”
听她语气十分郑重,钟离珞脸色也有点严峻,问道:“何事?”
“今日,也许是这几日,如果我晚上没有回来,你别担心,我应该是被‘某人’请去喝茶了,从那日起两日后,你就去找钟离丞相,让他去找皇上求情,至于青衣,会暗地去找左相易远,他知道怎么做。”
“红袖。”
“在。”红袖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一旦有任务就会认真得不得了,甚至是兴奋的。
不然莫青璃平日也不会由着她,只要正经事不耽搁,其他的随意,她自己也不是甚么拘礼的人。
“你按兵不动。”
有些人,迟早会坐不住的。
红袖脸一下垮了下来:“是。”
钟离珞静静看了莫青璃片刻,藏在袖子下的修长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只轻轻道:“万事小心。”
莫青璃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前厅,去上朝,青衣跟在她后面一道走了。
钟离珞用眼睛跟着她深紫色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渐行渐远,直至她一个转身,消失在府邸大门前,才转头看了一眼红袖,将袖口撩起来一些,收拾莫青璃用过的碗筷,边淡道:“红袖方才所说,可是闺房之事?”
……
待天色大亮时,红袖也离了府,钟离珞一人在书房案前,面前是一张墨迹未干的纸条:计划提前。
紧接着招来紫羽——即上回那只额上有一小撮紫色羽毛的信鸽,将纸条卷好放进它腿上绑着的圆筒里,见紫羽扑扇着翅膀飞快的飞向了浩渺蓝天,她才出了书房门,吩咐门口的丫鬟把紫烟找来。
辰时末,一辆简朴的中型马车从莫府后门急匆匆地离开,两侧的布帘都放了下来,遮得很严实,一丝光也透不进去。驾车的是一个年轻的紫衣姑娘,戴着斗篷,长长的纬纱直遮到了腰间,看不清她的脸。
马车一路飞驰,拉车的两匹骏马鼻孔哼哧哼哧地喷出白色的气体,终于停在了钟离右相府的后门,紫衣姑娘掀开车帘,从里头先抬出了一台颜色有些暗淡了的木质轮椅,然后从里面半扶半抱出一个眉目清淡的年轻姑娘,让她坐到轮椅上。
钟离珞环顾了一下四周,仔细听了听,有风吹树枝的声音,有鸟儿鸣叫的声音,还有儿童嬉闹的声音,不远处市井的繁荣之声。
她右手抬高了一点,紫烟会意,立刻推她进去。
☆、第34章将君计(三)
新帝登基不过两年,朝堂之中虽多是贤臣,但党派之争无可避免,身处风暴中心的无疑就是三个人,左相易远、右相钟离子、当今圣上子书仁,即使左右二相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朝中大臣可不这么想,朝堂朝堂,哪里会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头先,两党互相弹劾,左相党的说钟离右相倚老卖老,仗着四世丞相就对朝政指手画脚,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右相党可就不干了,明眼人都知道,右相这是要准备功成身退了,近年来连在朝堂上说话都很少说了,倒是左相那派,隐隐有着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意思,可知他们钟离家当丞相的时候左相还在娘肚子里没出来呢。一群老头子成天吵吵闹闹,吹胡子瞪眼,子书仁的龙案都要被压塌了去。
不过对于皇帝来说,乐见其成,两党相争,只要不过界,对于稳定朝政还是很有好处的,比如左相党哪个哪个又贪污了,右相党哪个哪个受贿了,中饱私囊了,第一时间就会有人找齐证据联名弹劾,贪官落马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而这样一个平衡,就在殿试那一日被打破了。
左相和右相之间竟然有了共同的联系,而那个人就是——莫青璃。
莫青璃自己倒是安稳得很,派手下人出去探查消息,在翰林院寻找史料,有时候约苏子晋喝个酒,安分守己得不得了,可她心里却知道,多少人惦记着她,左相党,右相党,最关心他的,怕是她曾经的“太子哥哥”子书仁了。
因为莫青璃,皇帝的龙案减了不少重负,左相和右相党都在观望,两位丞相自己也没吱声,实际上他们也没甚么好吱声的,因为自始至终,他们就是被动的,最操心的,就是子书仁这个皇帝了。
中宫,御书房。
子书仁坐在龙案前批阅奏章,面前跪着一个青年男子,那人面貌普通,属于进了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除了从眉心直划到耳旁的一道骇人的深深刀疤。
“看到甚么了?”
“启禀圣上,属下亲眼所见,钟离小姐于上午巳时,坐着马车急匆匆地赶到了右相府,从后门偷偷摸摸进去的,似乎怕别人看见。”
“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遵旨”。
中年男子退了下去,子书仁将手上那摞奏章批完,放下了笔,撑着龙案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着一旁侍候的心腹太监道:“刘福,你申时的时候去趟翰林院,传朕口谕,把莫翰林给朕请来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