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天过去,阮碧青去祠堂回来时闻到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她问林嬷嬷,&ldo;是世子的药吗?&rdo;
&ldo;是。&rdo;
阮碧青点点头,孟遥平每日都要喝上一碗黑漆漆的药,她看到时都有些不忍直视,药罐子之名便是如此由来的吧。
阮碧青知道孟遥平在屋子里,便不打算进去,反而往后院走。丝草、秋霞要跟上,她阻止道:&ldo;你们去做事吧,我就待在后院,等一会就回去。&rdo;等孟遥平不在屋子了,她再回去。
丝草和秋霞颔首,恭敬地离开了。阮碧青缓缓地在后院走动,后院有一个花园,里面栽满了各式的花草,她随意地欣赏着。
吱呀一声,阮碧青抬头,后院一角正好对着屋子的一扇窗,她看到有人推开窗户,一只修长的手端着镶金青花瓷碗伸了出来,手一翻,黑色的汁液便倒了出来。她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脚步不知不觉地往前走,然后,她看到了那张脸,她日日夜夜都要面对的那张脸。
孟遥平正邪佞地斜靠在窗边,手正要收回,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阮碧青恍然大悟。他脸色惨白,身子看似亏得很,但他的力气很大,大得可以将她给压在身下,对女子也会有反应……
外面的人都说了,他快死了,快活不过今年冬天了,嫁给他之后,她意外地发现他看似很虚弱,可是根本离死还有很大的一截距离。看着那被药汁浇灌的花草,那里长得格外的茂盛,长久以来被补药滋润,哪有不茂盛的理由呢?
如今,她完全想明白了,这个人没有病,一点病也没有,而她一直被骗,他要喝的药汁全部被倒了,这还有什么好疑惑的。病人要喝药,不是病人自然不用喝药,所以他的身子好得很呢。
阮碧青的目光从那花草往上移,孟遥平的黑眸深深地望着她,眼里的冷冽,气势的强烈,哪里像一个病人了。所有人,包括她,都被他的装病给骗了。她嫁的根本不是一个病世子,而是一个坏心的恶世子啊!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孟遥平不疾不徐的收回了瓷碗,随意地放在了一边,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她。阮碧青全身的血液因为这个发现而变得冰冷,身体麻麻的,完全不能动一样。她努力地呼吸着,脑海里却是浮现他之前每一次虚弱的样子。她竟然被他骗了这么久,什么病?他没病,他这个骗子。&ldo;还待在那里干什么?&rdo;孟遥平嗓音凉凉地问。
阮碧青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想动。她该怎么办?能怎么办?要如何是好呢?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最后却依旧空白。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就只会傻乎乎地望着他,突然,她看到他唇角绽放一抹笑容,居高临下地朝她说:
&ldo;过来。&rdo;
令人惊讶的是,她的腿好像可以动了。在孟遥平压迫性的视线下,她缓缓地走过去,每一步仿佛踩在刀尖上一样,疼得她心头一片发凉。
她想过的,最差不过是嫁给一个病世子,最差就是做一个寡妇,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自以为是的所有设想竟然都是虚假的。他没有病,他不会死,她也不会当寡妇,这才是她以后要面对的。她的眼前有些发黑,这个恶世子还能活很久、很久……
孟遥平修长的指尖狠狠地捏着她的下颔,逼退了她眼前的阴暗,他望着她,眼神摄人心魂,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她的心底深处。
阮碧青微颤地看着他,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他温柔似水地注视着她,&ldo;看到了?&rdo;她说不出话,只能麻木地点点头。接着她看到他扬起嚣张的笑容,&ldo;开心吗?&rdo;阮碧青怔怔地张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孟遥平微笑地说:&ldo;你夫君不是一个病死鬼,也不会马上就死,你也不会做寡妇,阮碧青,你开心吗?&rdo;他问她开心不开心,阮碧青却只想哭,她被骗得很惨啊。
&ldo;看你,开心得说不出话了。&rdo;孟遥平温柔地抚着她的脸,情深义重地说:&ldo;你确实该开心。&rdo;阮碧青呆呆地望着他,被这个事实打击到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看着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恶鬼般的笑容,&ldo;你啊,是该开心,不用当寡妇了,不是吗?&rdo;
原来,活得糊涂的人是她,不是他。
陈嬷嬷心急地跑出了院子,孟遥平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ldo;怎么了?&rdo;
陈嬷嬷额上冒汗,&ldo;世子妃受寒了,老奴去请大夫。&rdo;
孟遥平的脸一沉,&ldo;去请李太医。&rdo;丢下这么一句话,他便往屋子里走。
喜安拔腿便往李太医住的院子跑去。李太医住在王府中,却不管别人如何,只专心管世子的病,王府里别人也请不动李太医,但若是世子开口,李太医肯定会卖面子来的。
孟遥平掀开湘妃竹帘,走到床榻边,只见阮碧青闭着眼睛,脸蛋染着两朵红云,看起来病得不轻。他脸色一冷,&ldo;本世子出门前,世子妃好好的,怎么本世子一回来便这样了?&rdo;
丝草抖着身子跪在地上,&ldo;世子饶命,世子妃最近精神一直不是很好,午睡之后身子便发热了……&rdo;
迷迷糊糊之中,阮碧青听到丝草害怕的声音,努力想睁开闭着的眼睛,眼皮却如千斤巨石般沉重,让她几乎撑不开眼皮。隐约间看到光芒,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床榻前,她眨了眨眼,即使生病着,她也能感受到那人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