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先前落了一阵急雨,此时山地里异常泥泞。南宫寻手中抓着藤蔓,谨慎地小步走着。一条直挺的石子路就在眼前,终于要下山了。
卯时将阑,月光幽幽,天空被雨水冲洗得碧青如玉。在石子路的不远处,一个素衣女子正背对着南宫寻站着。南宫寻如失神了般走过去,女子缓缓回过头来,周身忽然荡起了一团白白的雾气。
他们一前一后往前走着,半个时辰后,几楹窗门紧闭的楼房出现在夜幕中‐‐那是&ldo;春香楼&rdo;。
他又来到了初次见到幽若的地方。
大门是敞开着的,素衣女子碎步跨入楼内,南宫寻好似被抽去了灵魂的尸体,踽踽跟在神秘女子身后。
漆黑的大厅里寂寥静谧,连最轻微的鼻息声也听不见。这里比坟墓中更安静可怕。
延着盘旋的木梯逶迤而上,幽若的闺房此刻也是敞开着的。
月光从窗外照来,映得门内一片皎洁,如同那老妇人空洞的双眼,在黑暗里闪烁着苍白恐怖的光芒。
南宫寻缓缓进入房间,素衣女子终于转身了。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容颜娇媚如花,但此刻她却垂着泪,怯怯地望了一眼神智迷离的南宫寻,回身将门带上。她周身的芳香是那么的熟悉,以至于南宫寻不能自己地浑身瑟索起来。
房间里依旧如那日一般安静,四周空洞洞的,一张老旧的脱了漆皮的木床静静地安放在北面的角落里。迎面扑来的空气潮湿且带有些许泥土的芳香,劈脸的尘埃随风杳无踪影,这里已经被打开很久了。或许那个苍老的女人如灰尘一般飞逝了,她只是午夜的一场噩梦而已。
素衣女子从进房那一刻起便一直来回踱步不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立在原地的南宫寻,面容木纳,神情恍惚。素衣女子不时举头望着他,泪光盈盈的眼里满溢着踌躇和焦虑。她打开房门往楼下望了一眼,下面空空荡荡的,她失望地回到南宫寻身边,双手紧握,低头思索。
月光游走,缓缓爬上素衣女子的面容,将那姣好的容貌再次清晰得显现出来:青丝盘错,鬓若刀裁,细长柔美的眉毛下一对有情的丹凤眼媚若新月,淡淡羞涩的胭脂腮,琼滋玉润的鼻粱,唇红齿皓。
她是慧卿还是幽若?不!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楼梯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素衣女子猛然举起头,喜出望外地迎出去。她打开门,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箭步跨门进来。
月光将那个男子的面目照得扭曲惨白,这张熟悉的脸无情地倒影在南宫寻的眼里。
他就是那个割去刘远
山舌头,将他折磨成废人的小虎!他怎么会来这里?又要做什么?
男子从腰间拔出明晃晃的匕首,二话不说便向南宫寻的心窝刺去。素衣女子急忙将他拦住,说道:&ldo;等老爷来了再杀不迟。&rdo;
男子点点头,利索地将匕首插回腰际,伸手往脸上一撕,一张巴掌见方的人皮立即从他手中掉下来,无比可怕的面目再次撼动南宫寻的魂魄。
又一个活生生的白娘娘!此刻,南宫寻方才如梦初醒。原来刘远山一直活得好好的,如今躺在哑伯伯房里的那个&ldo;刘远山&rdo;,他才是附着另一张脸皮的小虎。
这一切设计得多么完美!简直天衣无缝!
楼梯下传来青楼妈妈的说话声。随之低沉的男声响起。
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第十六回阴谋诡计
昏黄的烛光一步步逼进敞开的房门。木梯&ldo;咿呀,咿呀&rdo;地发出沉闷的低吟声。他终于出现了。
窗外柳絮飞扬,枝垂金线。低矮的房檐阻挡了部分光线,刚好将那个人的颜面遮去了一半。此时在月光朦胧,暗淡的光线如重墨般勾勒出他的轮廓:苍白的头发散乱地披散在前额,将垂眉下的双眼藏得严严实实。一张瘦削的脸上挂满了皱纹,嘴角丝丝的笑意将阴险的面目刻画得入目三分。
他就是孙郎中!
站在房内的刘远山忙迎到他身边,问道:&ldo;姓陈的死了没有?&rdo;
孙郎中点了一下头,走到南宫寻跟前。&ldo;他怎么样了,卿儿?&rdo;
慧卿答道:&ldo;已经用老爷配置的药将他迷住了。&rdo;
孙郎中继续观察了一会南宫寻,见他表情呆滞,两眼空洞,方放心转过身来,命刘远山道:&ldo;搜一下他的身。&rdo;
刘远山马上过去搜了一遍,将南宫寻怀中的梨花簪放到孙郎中面前,说道:&ldo;当初老爷想用药簪儿迷惑他,如今看来没多少用。&rdo;
慧卿道:&ldo;难道真如&lso;圣睡散&rso;那般将他迷倒!这样迷他一两分,让他似醒非醒,我才有机会在荒地里将董宁远同白幽若的故事讲与他听,让他混混沌沌地以为杀白幽若的就是他的前生。浑然不知我就在他身边牵着他做梦。&rdo;
孙郎中身旁的青楼妈妈戳了她一指,啐口道:&ldo;没脸的小娼妇!那晚只叫你同丫鬟小红唱罢了曲子编个故事给他听听,你倒不顾老爷的颜面同他行鱼水之欢!真真不要脸的小货!依我看这书生也不是正经人,那晚好容易将他迷倒送回去,第二日偏还回来,且给他颜色尝了还不够,深更半夜地摸过来,幸好那瞎婆子没了舌头不能说话,要不然老爷辛辛苦苦筹划的局还不败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