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北又回案前一本正经地写些什么去了,模样公事公办,看不出高兴或是不高兴。陆晨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语气似乎太过严肃。
虽说见到多年不见的至亲之人合该激动罢,但邵北也是他的至亲之人,他绝不该为了一个而委屈了另一个。
&ldo;阿北。&rdo;陆晨霜尽可能温和地喊他的名字,&ldo;我师父他知不知道我在这儿?&rdo;
邵北停笔:&ldo;我不知陶掌门是否知晓此事。或许他和我师叔相谈甚欢,无暇理会外物,也可能他们随处闲逛时撞见过你我在一起,只是没有说破。&rdo;
前者还好,后者的后果陆晨霜不堪设想,背后有点凉。他实在记不起自己昏迷时师父来看他说了些什么,是山灵劈一劈就一笔勾销了,还是先救活过来再秋后算账。
陆晨霜:&ldo;你去丹阳殿时,也没见过我师父?&rdo;
&ldo;是,我去丹阳殿时从未撞见过陶掌门,他可能是回避了。&rdo;邵北一顿,又补充道,&ldo;和你一样。&rdo;
说完,他低头写字。
陆晨霜弯腰侧脸一看,这小子果然在笑,眼眯得还煞是好看,像工笔画中画小燕尾羽如剪。看似一笔,其实不知要填描多久,而神笔画手画得再久,也不及活生生的眼前人来得传神。
这很奇怪,有时他觉邵北生得好看,有时又觉邵北的好看与长相无关。
……但是,他和他师父,这怎么能一样呢?
师父可见可不见徒弟,当徒弟的却不能明知师父在旁边山头而不面见请安,否则是为不肖。可若他真的去了,谈及为何身在此处,那就少不得牵扯到邵北。
大。麻烦不能一剑斩尽所有也就罢了,连小麻烦也不能抽一个线头就尽数拆开线结。人总是在不知后果的时候红着眼说要一个真相绝不后悔,而看罢了又觉还是知道得少些时好过。
陆晨霜心叹岁月甚是坎坷,惆怅得想就地而坐。
&ldo;依你看,&rdo;他踟蹰道,&ldo;我如何跟我师父请安较为妥当?&rdo;
&ldo;你这是在与我商量?&rdo;邵北睁圆了眼,稀奇问道,&ldo;还有你拿不定主意的事?&rdo;
眼看陆晨霜要顿足发飙,他又体贴地微微一笑,柔声道:&ldo;你若是顾虑我,我怎么都可以,全依你。&rdo;
日子或许有些坎坷罢,却绝不至于让人停步畏前。
邵北的字迹清隽秀峻,越是长篇越是让人看了赏心悦目。陆晨霜踱过去问:&ldo;你在写什么?&rdo;
&ldo;我打算将剩余的驻站也都赠予栖霞派,正在逐个安排交接之事。&rdo;邵北拿起写好的一封递给他,&ldo;往后,我就能落得清静了。&rdo;
陆晨霜展卷一看,房屋、地契、仆役等等事无巨细一一在列,受赠的是栖霞派楚世青。他不禁问道:&ldo;为何?&rdo;
&ldo;两年前,丁鸿带着他的二位徒弟来到无量,说有心普及栖霞术法,惠泽众生。&rdo;邵北道,&ldo;丁鸿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你大概也可以想到,他从不弯腰,更不会求人,这头一回向我师叔开口,我师叔全然无法拒绝。那时派中的事务已多是由我打点,师叔便传我过去共议此事。&rdo;
陆晨霜:&ldo;就是你将西京驻站让与他一半那时?&rdo;
邵北点头:&ldo;对。师叔说,天下想修仙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既然我们收不了那么多门生,不如就给这些人一个去处,免得他们走了岔路。这又是他的至交好友亲自来开口,若是给的少了他拿不出手,我们一商议,干脆就让了一半。后来我才知道,那时丁鸿突然开始广收门生,是因他那具棺椁中人的魂魄残缺不全,他无法将其复生,于是以阳寿和深渊鬼魅换来了收魂秘法。当然,深渊鬼魅最后也没能拿到他的阳寿,丁鸿取到书就一把异火将其烧了个粉身碎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