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叫舒小桃,舒家从计生干部掌心中逃出来的三丫头。
山沟沟里,没有幼儿园,小学和初中混在一起,一个大教室,坐了几排,老师也只有几个,上堂课在讲四年级的数学,下堂课就开始上初二的语文了。老师们在嘴边常常挂着一个叫洪逸宇的名字,说这个学生门门功课都是全市第一,画画在全国还得过奖,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
舒樱还不懂得羡慕,总是猜疑这个叫洪逸宇的学生会不会和自己长得不一样。
初中毕业时,舒樱被市里最好的实验中学招了进去。实验中学里的学生要么就是尖子生,这种尖子生不是指你在班上学习不错,而是在全市统考中,你可以挤上宝塔前三层的。要么你就是大富大官子弟,可以为学校提供赞助或拉到赞助或有权给学校多拨些款项的那些人的儿子。
这样招来的学生,就形成了两个现象,一种是鼻子朝天、不可一世的才子,一种就是满身名牌、前卫另类的财子。
舒樱觉得自己哪边也沾不上。毕业考试时,她超常发挥,才被破例招进实验中学。那一届,山里的学生就她一个。她不会讲普通话,英语发音不标准,胆怯怯地坐在角落中,根本不敢开口。有次去食堂吃饭,指着一块发糕说成大饼,让后面排队的学生差点没乐疯,看到她就叫她大饼。
林蝶是第一个主动和她讲话的女生。林蝶的父母都在实验中学教书,她从小学钢琴,功课也不错。她纠正舒樱的发音,让舒樱一遍遍听英语磁带,练习语法。半学期下来,舒樱才跟上别人的进度。但一跟上,舒樱就开始显山显水,不容忽视。先是在第一学期的期未考挤进学校前十名,在第二学期的履次月考中,稳居第二名。第一名就象是一座高山,她怎么也攀不过去了。
高山仰止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林蝶说高高在上的第一名叫洪逸宇,母亲是实中的校长,父亲是教育局的某某科长,真正的。洪逸宇不是个人,是具不倒的神。
洪逸宇和舒樱同届不同班。有次上早操时,林蝶指着一个修长、俊眉朗目的阳光男生,推推舒樱。舒樱总算见识到洪逸宇的庐山真面目,不是书呆子傻傻的样,反到象某时尚杂志上的偶像明星。
和舒樱两边都沾不上不同,洪逸宇是两边都沾得上,又是尖子生,又是大官子弟,在实中,犹如天之骄子般,老师宠得上了天,多少女生视他如心中的白马王子,一见到他,脸色绯红,心如鹿闯。
林蝶对他却没兴趣,说这种优质男生在神案上呆久了,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不是真正的人类,处了心里发毛。
舒樱笑,觉得是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从没想过与他有交结,梦都没梦过他一次。
洪逸宇学习很轻松,呆在球场上比呆在教室里的时间多。他一上场,球场上马上就会多出许多自发啦啦队,男生们瞪着那些叫得震破云天的女生,吐出二个字:色女。
舒樱家境虽不算赤贫,只能讲是温饱勉强,人家都生一个孩子,她们家三个呢,负担不一样。舒樱来实中读书,实中答应给予一定的救济,伙食费、住宿费全免,书本费要自己出。女孩子大了,每个月都有生理期开支,内衣还得多添点,爸妈给的一点零花钱,怎么省都觉得紧张,她更不敢奢望还能买几本课外辅导资料了,幸好老师发的试卷特多。有时候,班上同学下午出去活动时,她会和她们借点资料看看。
那天正看着资料,林蝶拉她去球场看球,说是班级与班级比赛,不比平时,一定要有集体荣誉感。
原来是她们班和洪逸宇那个班争年级冠亚军,洪逸宇个子高,打中锋,进球特准,每得一分,他们班女生就叫一声好球,反观她们班男生,一个个象没吃饭时越打越软,林蝶看得直跺脚,嚷着东亚病夫快快觉醒。
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看得很没劲,舒樱转身想回教室,洪逸宇不知怎么的看了过来,她们班一个男生突地一抬手,把他手中的球打飞了,球嗖地就直奔舒樱而来,舒樱还没回得过神,球已重重地落在鼻子上,瞬时血流不止,所有的人都吓呆了,洪逸宇突地跑过来,背着她往医务室跑去,鼻血止不住,滴在他雪白的t恤上。t恤上,又是血又是汗,他看着比她还惨。
谁知更惨的还在后头,舒樱有些晕血,到了医务室已经呈半昏迷状态,校医用棉球堵住鼻孔,让舒樱仰躺着,吊点营养液再回去。跟着来的同学被校医一个凌厉的眼神全给瞪回教室,洪逸宇除外,他不上课也能考第一,别人能有这个本事吗?
舒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淡黄的灯光下。洪逸宇一身清慡的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书,校医也不知跑哪去了。洪逸宇听到声响抬起头,问她头还晕不晕,饿不饿。那是舒樱第一次和洪逸宇讲话,因为陌生,很不自然。她扶着床沿坐起身,说好多了,回宿舍再躺会,明天一定就没事。探身下床,舒樱转身想整理下病床,切腹自杀的心都有了。
雪白的床单上印着几朵鲜红的梅花,她的生理期提前了一天,在她昏睡的时候偷偷看她来了。
洪逸宇看她僵立着,探头过去,愣了下,以为是鼻血滴落在床上,刚想安慰她说没事,一侧目,看到舒樱裤子上也印了血迹,俊脸瞬时胀得通红,慌不迭地背过身。
舒樱咬着唇,羞窘得泪水满眶。楼梯上突然响起校医的脚步,洪逸宇急忙把舒樱推上床,拉实棉被,自已坐到床沿上,挡住舒樱的脸,舒樱闭上眼装睡,那一刻,两个人默契十足。
校医看舒樱没有醒来,催着洪逸宇回家。洪逸宇正想理由拖延时,校医的手机突地响了起来,可能是女朋友的电话,他推开一边的诊疗室,关上了门。